别过去,顿了半晌,再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地走到墓碑前,蹲下去看上面的字。她只看到“慈母”头两个字,就听见那宅院前面大门处传来了关合的声响。
她紧张地跑回去,绕回到那两扇紧闭的宅门前,抬起了手,想去敲门,却悬在了半空,没有敲下去。
她拳心渗汗,悬停的手渐渐地放下了。
那门后分明站着一个人。
门缝之内,明显有一道黑影透出来。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滑过沈丽予清瘦的面庞。她注视着面前紧闭的木门,忍不住问出了声。“柴英?”
门内的人没有回应。
“柴英?”她再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门缝里那道黑影始终没有消失。
他就站在门后吗?
他就站在里面,也不出来看她一眼吗?
“柴英!”沈丽予哭出了声,敲着门,再喊出这个名字。
门内一片沉寂。
渐渐地,她敲不动门了,蹲在原地,盯着那扇没有动静的宅门,默默地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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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她觉得身后有一阵推拱。
沈丽予眼泪干透,蹲得腿麻,起身时一时没站稳,重重地倒下去。
她仰首望去,那只蜜獾从她身后跑了出来,转身便又是那一双圆咕噜的黑眼睛凝视着她。
沈丽予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泥,望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我走了。我要回去了。”她对门内的人说话。
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声响。门缝内的黑影也是一动不动。
也许那只是根门闩。门后没有人。
也许她都听错了。门后真的没有柴英。
那只蜜獾走在她前面,是她来时的路,回头对她嘶叫了几声。沈丽予觉得那阵声音里好似还有人声,在喊——“走吧,走吧。”
沈丽予走了。
门后蓦地发出了“哐当”一声,就像什么东西撞在了木门上。
她顿时停住了脚步。
那一定是她听错了。一定是她的错觉。
沈丽予对着四座坟,远远地叩首跪拜,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到她下车的地方等林愿父子。
可那辆驴车早停在了那里。
林愿父子俩拉着脸,一看见她,愁云密布的面色即刻舒展了。
林子渊一看沈丽予的脸就知道她哭过。可自己的绢帕已经给出去,他身上没有第二条,一时茫然,不知道可以怎样安慰沈家妹妹。
回去的路上,林愿坐在驴车前面,背对着沈丽予,告诉她在城镇打听到有关柴家的事。
“那边的人说,柴都护的尸首是被几个人运回来的。可怜他拼死奋战,为国捐躯,却无更多人知道,只能埋在老家宅后简陋的土坟里。”
“那家还有三口人,一样可怜,儿子儿媳突发恶疾病故了。最可惜的是,那儿媳还怀了身孕,都还没生下来,就去世了。那家的女主人,老迈体弱,忧郁难解,遣散了所有的家仆,不久也病逝了。”
“镇上的人都知道这将军一家,也曾经帮着打听过那家小儿子的消息,可是什么都打听不到,也没人见过他。唉——“
沈丽予一边听,一边寻找着车外那只蜜獾的身影。
车路向下而行,她回头看见了去时见到的那棵大榕树,那只蜜獾藏起患肢的那半边身,躲在树干之后,遥遥地送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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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沈丽予收到了贾生写的短篇故事。她早已熟悉那潦草的笔迹。由她誊抄一遍,再交给母亲半份,她留半份,就此可以做完贾生整个小说本最后一篇的雕版。
贾生撞倒在牛车的那日傍晚,沈丽予就认出了他。
这人的“疯症”,郎中看了半月也没看好。
沈丽予从他没头没尾的话里,大概摸出了一些脉络:贾生原是乡贡,因家里遭逢突变,他点燃经书的那把火,连带着把祖宅也烧光了。蓖北战乱后,富商的二儿子请愿参军,战死沙场。再之后,贾生被赶了出来。
贾生时而眼神恍惚,几日无话,吃了睡,醒了吃;时而双目发光,精神十足地写下十来个故事,且笔下的怪异记闻连篇完整,驰魂夺魄,仿佛他亲身经历,步入了仙境鬼界,兜转了一圈后被送回了人间,就为让他着墨记录。
陈师傅捧着他写的东西,跑来找林丽和沈丽予,叫嚷道:“太怪了,太奇了!”
就这样,林中掉出了一个贾小生,成了印坊的第一个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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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丽予拢了拢身上那件母亲给她做的绒布披风,望着窗外飞散的白雪,熬夜继续誊抄那最后一篇故事。
她边看边抄,越看越觉得不妥。
那故事里,怎么也有一只蜜獾?怎么写了一对分隔两地的情人?
故事里的娘子被那只会说人话的蜜獾引路,边走边哭,找到了心上人的家。而那家里没有人,只有少年将军战死后残存的一缕魂魄与怨念,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