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宋予情要以身入局,沈云复第一个不同意。可她还是做了。这些年,他见证着她在秦云舟身边经历的种种,逢场作戏也好,虚与委蛇也罢,看似光鲜亮丽的背后,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无数个差点喝进医院的夜里,她到底有多难。
一个秦西楼,就足以将她磋磨地像是变了一个人,若再来一个秦云舟……沈云复不敢想。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见沈云复认真,宋予情也正了容色,不再玩笑,“我也就那么一说,不至于自恋到那种程度。色是刮骨刀,我不会轻敌。
“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就跟他正面碰过了。
“你说的没错,秦云舟的确比秦西楼更危险。而且他对秦家,也并不像我们先前掌握的信息那样,人淡如菊不争不抢。
“他有野心,但不轻易示人。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毕竟,在刺激他们兄弟相争这件事情上,大家殊途同归。
“但另一桩事,需要你再好好确认一番——我现在觉得,昨天在新港,不是我们引他出现,钓他上钩,而是他在设局,抑或将计就计,引我入彀。”
这种操盘手成为棋子的身份转变,让宋予情很不舒服。
她迫切需要掌握更多关于秦云舟的信息,以便尽快敲定跟他相处的模式。
“既然有这样的怀疑,那你还约他周日去悦星?”
红灯,沈云复踩住刹车,回过头来看一眼宋予情,神色颇为幽怨,“悦星那边,你从来不让其他人掺和的,秦西楼都没去过。”
宋予情嗤笑,“秦西楼才不稀得去那种地方,他眼睛里只有钱。”
车后传来鸣笛声,宋予情抬眼,用手里的矿泉水瓶戳了戳前座的椅背。
“绿灯了,开车,别挡道。”
沈云复只好继续履行自己作为司机的职责,心里却依旧对秦云舟去悦星一事不大情愿。
宋予情耐心跟他解释,“我不让秦西楼去,是不想那些孩子成为他给自己贴金刷名声的工具。更何况,我爸妈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想在他们耗费那么多心血的地方看到他。但秦云舟不一样。
“他的童年,不是在秦家,而是随母亲一起,经历过普通人的生活,所以具备共情那些孩子的前提。
“他实际信息,和我们之前掌握的,有很大出入。我必须得想办法,弄清他的道德底线和处事方式。让他去悦星,和孩子们相处,一个人在不设防的情况下,是最容易被捕捉到这些的。
“而且孩子们对情绪的感知,比大人要强烈很多。这对我之后做判断很有用,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话说到这份儿上,沈云复心下了然,不再纠结,只道,“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宋予情“嗯”了一声,继续问,“对了,我之前给你的那些账目,查的怎么样了?”
当年,宋氏前脚刚倒,后脚秦氏便联合冯、赵两家,一起合作研发出一款新的医用器械,强占了几乎所有宋氏市场。
有意思的是,那款器械,跟宋家最初出事前自主研发器械几乎一模一样。
可向来产品质量过关的宋氏,被查出大量伪劣耗材致使多起手术失败,牵扯进十几条人命官司,就此跌落神坛。而踩着宋家上位的秦、冯、赵三家,则借势而起,从此一路青云。
尽管人们都说,是宋氏黑心,自砸口碑,但宋予情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是那样的人。于是当年解决完债务问题后,她重新复盘宋家出事前后的种种事端,很快便发现端倪,并将目光锁定在这三家,尤其是秦家身上。
而事实也证明,她的判断没有出错。
“那个账本里,秦、冯、赵三家在研发上花费的那点投入,根本不可能研发出那样高质量的介入耗材。”
提起三年前那段往事,宋予情眸色沉沉。前排的沈云复也严肃起来,肯定了她的猜测。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要跟你讲这个事。你猜的没错,那些账目,的确有问题。而且,除你所说的那些外,HL还存在一些税务问题。他们其他款项的流水记录,也很奇怪。”
宋家做医疗起家。
二十年来,一路搭建起私人医院、自研医药、医疗器材一体化的商业帝国,成为国内医疗行业的佼佼者。
宋氏集团热心公益,每次大灾大害都会第一时间捐赠医疗物资,多次登上官方报道。宋予情的父亲宋怀瑾,也因此一跃成为西京城当之无愧的商界翘楚和国内叫得上名号的企业家。
但一切,都随三年前那场大型医疗事故的出现而发生巨变。
时值国内介入手术发展的蓝海期,一旦这种微创介入式的手术在临床中推广普及得当,将会大大提升许多疑难杂症患者的存活率。
但问题在于,市面上介入手术的耗材大多以国外购置为主,手术成本极高,就算有一线生机可争取,许多普通人也无法承担得起手术涉及的高额耗材费用。
为解决这一困境,宋氏投入大量专项资金,历时两年,终于研发出一套国产耗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