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克青拿着解药,出了酽松轩直奔夜里两人分别之处,她四处张望也不见半个人影,不禁心中纳闷,这不听话的,该不会等不及私自行动了吧?
忽然耳边传来两声“嘶呱~嘶嘶~"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卢仲麟挂在树杈上,显然生生熬了一夜,此时一双眼睛通红,他见了程克青,先是满腹疑云上下打量了程克青一番,继而从树杈上一个猛子扎下来,哭嚎着:“你牺牲这么大,给人当小妾去啦!造孽啊!”
程克青嘴角一抽,她心虚地拢了拢衣领,干咳一声,“你低声些,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卢仲麟闻声立刻捂住嘴巴,环顾四周见无人,斟酌了几下用词,道:“你真去....”
“你快闭嘴吧!”程克青翻了个白眼,压下即将要爆发的一箩筐脏话,拎起卢仲麟,将解药塞给他,“拿了赶紧逃命去,出谷时应该不会有人阻拦,你不必东躲西藏,光明正大的出去即可。”
“你呢?你不走啦?咱们不一起么?”
程克青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等有机会,一定会走的。”
“那不行,要走一起,独独剩你一个弱女子在此,我成什么人了?”卢仲麟扯着程克青的衣袖,嚷嚷着要拖了她一起走,就是不肯撒手。
“那我有必要再次提醒你,我可没有什么性命垂危的兄长等着救命,你再多拖一分,他就再危险十分。”
程克青深吸一口气,倏尔忆起在兹州时,自己夹缠不清不愿离去,不知那时云娘是否也是这般不耐烦。
她耐下性子,哄孩子似的,“好了好了,你要真记着我这番恩情,出去之后帮我办件事可行?”
卢仲麟终于肯松手了,他双手抱拳郑重其事行一礼,躬身道:“请讲,我卢某定当万死不辞。”
程克青面色凝重,正色道:“劳烦你出去之后跑一趟三剑山庄,寻一位名叫程砚秋的女子,你就说他们的师姐现下安然无恙,届时一定会赶回来,让他们再稍稍忍耐些时日……”
她话未说完,卢仲麟打断程克青的交代,奇道:“你不知道吗?三剑山庄早被一锅端啦!哪里还有什么剩余的弟子。”
程克青点点头,补充道:“我省得,三剑山庄是被围剿过,但仍有其他弟子尚在山庄中,你只需寻到他们替我传句话即可。”
“非也非也!你说的围剿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他们有个弟子程克青,旁人起了个诨名,叫什么打遍天下无敌手,杀了兹州节度使季长青,季家不是有个义女叫季汀兰么,为了给义父报仇,携了亲兵将三剑山庄屠了个片甲不留,哪里还有其他的什么弟子。”
卢仲麟摸摸下巴,叹息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听说程克青也是为了报围剿师门之仇,但这次是季汀兰的私自行动,为此还叫她义母软禁了起来,这事闹得那么大动静,你都不知道?”
恍恍惚惚之间,程克青只见得卢仲麟双唇一张一合,旁的话皆无法入耳,仅有四个字在脑子里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
三剑山庄因自己,落得个片甲不留的下场。
程克青,你又有什么资格苟活于世?
她登时浑身气血倒冲,天旋地转如坠冰窟,浑身僵硬钉在地上不得动弹。
卢仲麟见状,关心道:“你,没事吧?那还需要我去趟三剑山庄么?”
程克青定了定神,咬牙道:“不必了,你拿了解药早早出谷去吧。”
她挣扎了两下,才将将挪动生硬的双膝,丢下卢仲麟一人,转身离去。
双手无意识地攥紧,指甲嵌进手心里,留下深深的痕迹,但此时此刻,只有这点□□上的疼痛才能唤醒麻木的魂魄。
初晨的阳光刺眼,烘得程克青头眼昏花,眼前阡陌纵横,她竟然不知道朝哪条路走去。
菩萨在上,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应该走哪条路才好?
---
谢耘左等右等不见程克青归来,他本想差人去寻,又想着,眼下两人好不容易缓和,若是程克青发觉自己还差人盯着她,必定不开心。
他等了半晌,索性换了身衣裳准备先去议事厅。一转身便瞧见程克青木楞着站在门口。
“怎得去了这么久?”谢耘两三步跃到程克青身旁,不放心地抬手探上她腕脉,未见异常。
程克青抿嘴笑道:“有点累,想睡一觉。”她垂眼见谢耘换上了常服,“你要出去么?”
“长老们有事邀我去商议。” 谢耘见程克青整个人焉焉的,不觉眉头一挑,“我让他们改日吧。”
“无事,你去吧,我沐浴一番,睡上一觉就好了。”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此刻一对新人立在酽松轩堂前,倒是生出些依依不舍之情。
无澈在门外,提醒道:“谷主,时候不早了。”
谢耘手指抚过程克青的脸颊,柔声道 “你好好休息,我处理完毕速速归来。”
他眼底泛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