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一下次不敢了!…不是,没有下次了!”“无妨。你真从端门进才麻烦。”
卫崇眨了眨眼,愣在原地消化了好一会这句话的意思,满腹狐疑。等他再抬头,徐鸯已走远了几步,他又忙快步跟上。
这是殿内的一条偏僻走廊。
论理,卫崇在北宫住了十年,几乎每一处都熟悉,但他唯独不怎么来过这章德殿。先帝在时,但凡是个常承恩泽的嫔妃,都比他来得多些。
“……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徐鸯不答,只是默默地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一扇比方才那扇更破旧的角门,才回过头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
已经过了夜里最暗的那个时刻,徐鸯领着卫崇穿过两道宫墙,顺手把那灯吹暗了,交到他手里,然后钻过最后一扇满是灰尘的门。
豁然开朗。
此处接着永巷,没有重重叠叠的宫檐遮挡,月色放肆地洒在这一处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徐鸯回头的时候,果然看见卫崇的面色似有所顿悟。小的时候,卫崇是住在永巷的。
不像那些故事中真正金贵出生皇储,他这个太子,也是“半路出家”。最早,大哥还未夭亡之前,他不过是一个永巷宫女所出的不得势皇子。该有的地位还是有,吃穿不愁,没人管教,但一年也难得见先帝几面,更难见徐鸯这个母家表妹几面。
他们头回见面不欢而散后,徐鸯第二回进宫,才是她真正认出卫崇的那一面。
就在这样,一模一样的宫墙下。
没有内侍带着,几乎在后宫迷路的徐鸯,与不过是寻常地翻上墙躲懒寻乐子的卫崇。她仰着头,本想请这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宫人为她指个方向,但转念一想一一哪个小黄门敢在宫中这样猖狂,上房揭瓦?一一于是大胆地喊了一句:
“表哥!”
坐在墙头的卫崇一个不稳,显然被吓了一跳,生怕真有人来抓他,立刻回头看来,尔后才反应过来。他红着脸,恶狠狠地瞪她。
“一一小丫头乱喊什么,谁是你表哥?!”她没有生气,父亲总跟她说皇家的人脾气都臭臭的,何况她也知道这个宫人一一现在知道是表哥了一一记恨她,只笑吟吟地又高声问:
“我迷路了。原是打算去见姑母的,但是那引路宫人走路太快,我没跟上。你给我指个路呗,表哥?”“你做梦!"卫崇回道。
“一一那我就告诉姑母你又偷偷溜出永巷玩儿了,还有上.……”
她话还没说完,卫崇已经吓得从墙上站起来。虽然嘴上还强撑着没有应答,但是眼神已经止不住地往宫中飘,等话音落下,他便再也忍不住,又色厉内荏地瞪了徐鸯一眼,往回奔去了。
于是,徐鸯沿着他“逃走"的方向,顺利找到了路。等她见到姑母,自然也连着头一回的“不欢而散”齐,告了卫崇一状。他们的梁子这才结下来。徐鸯记下了这个既贪玩又乖戾的表兄,但毕竞宫外的日子实在充实,每日光是在闹市里嬉戏,帮父亲看店,就已经占据了小孩的一大半生活。她又不知道姑母与父亲的打算,于是就算认识了,也没有把卫崇放在心里。但卫崇大抵是真的记恨上了她。
直到入主东宫,每次她随母亲进宫,卫崇有时暗地伸脚绊她,有时偷踩她的裙角,总归是变着花样地捉弄她。所以当她终于从记忆里把这一段往事翻出来时,她知道卫崇一定记得比她还深刻。
“…想不想上去'坐坐?”
她出声,打断卫崇的思绪。
卫崇很明显先怔了怔,本能地应了一声"嗯”,才开始理解她的话,旋即又忙不迭地点点头,咧开嘴。“原来陛下是要带我一一”
“一一灯给我吧。"徐鸯伸出手来,打断他。于是卫崇还没来得及开心,便又把情绪收起,又瞧瞧她的眼色,才顺从地将灯递回,接着,一个起落,踩着月色上了那道宫墙。
徐鸯在下面,看着他很快稳住身形,又背着光伸手下来。
一阵冷风吹过。
他是想拉她一起上去。
“不必,"徐鸯忍住寒意,朝着卫崇笑笑,“我不过是带你来散散心,忆忆往昔。我自己就不上去了,免得闹出什么事。”
一面说,她一面把那灯又挑得亮了些,仿佛一个小巧的月亮一般,抬至二人当中。
于是,虽然二人足足相隔了一道墙那么高,但那灯光一盛,也仿佛有织线将他们连了起来一样,清晰地映出卫崇面上克制不住的感念。
“……我还以为陛……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呢。”卫崇道。“当然没忘。“徐鸯脸不红心不跳地圆话道,“从前你最喜欢这样翻上宫墙,装神弄鬼……还有那回,被我撞见了,你还记得吧?”
“一一记得!“卫崇一面应了,一面抬头,怀念地望了眼更远处那夜色里的永巷,又回头,兴致勃勃地道,“我最喜欢这道小墙,因为这个角落能看见远处的复道,而这儿又在阴影之中,正午时,那宫檐的阴影落下来,躲在墙上一点儿也不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