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夜深人静,这位太监特意驱散了旁人,静静地端详着孟韶欢的面。
姑娘生的好,纤若梨花白,一枝和月香,貌美却不锋锐,正是大奉最爱的清雅美人,裹着素锦薄纱,墨发婉约成美人鬓,一缕黑绸般的发丝自左侧脖颈落垂腰间,更添了三分柔弱,惹人怜爱的紧。
“今日之后,李姑娘便要去进宫面圣,按着李姑娘的身份,最少也是个郡主。”
太监名为全贵,乍一听好似是“权贵”,大概是口口没了根,男人没了种,便没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活下来的这些太监,反倒滋生出了更为凶蛮的欲念,对旁的名利追求的也越发疯狂,只要给他们垂下一个枝丫,他们能使劲浑身解数爬上去,甚至冒大不韪来造假。若是找不到这个郡主,他们就要继续碌碌无为,继续被人欺负,继续被人骂阉狗,谁都能来踩一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因为别人一个不顺心被弄死了,反正也是死,为什么不能"找到郡主”呢?
只要找到了郡主,就能成为人上人,能踩到别人头上一一他们这群阉人,寿短、没根,早就活的生不如死了,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所以他们心底里都藏着想翻身的梦,就算是东窗事发,也好歹搏过一次,好过一辈子当狗吧!而想搏一搏,就得让这位李姑娘配合。
“李姑娘当知,你的身份有问题,但老奴为了姑娘豁出去了,姑娘的假身份,老奴做实了,姑娘进了宫,只要称这玉佩是您的,那它就是您的,日后,有无数的荣华富贵等着姑娘,老奴与姑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离不得谁了。”
“若是李姑娘的身份被发现,便是欺君之罪,老奴时已不惑,一个阉人,死便死了,姑娘却是大不相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花骨朵呢,若是这般死了,实在可惜,人啊,全须全尾的,什么铆钉都不少,多好啊。”全贵公公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最后,似是言语间都带上了长辈对晚辈的教诲之感,叫人倍感亲切。若是个心性不坚的,估计早都沦陷了。
偏站在他面前的是孟韶欢,她像是一株的白梨花,扎根在深深地土壤里,将那些脏的臭的都死死的压在底下,高高的生长出枝丫,开出琼枝玉蕊般的花。旁人只看了她的花,便觉得她柔软可欺,谁都能上来攀折枝丫,掐碎琼花,但他们却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个柔弱无依的女人,有一颗最无情的心肝,全贵公公说的那些话,她一句都不信,只沉默的听着,推测眼下的局势。最开始全贵公公与孟韶欢言谈时,多为命令、吩咐的姿态,直到今口,突然间换了一张和善的面来,言语间全是互为砥砺的话,似乎全然忘了当初在东津金河府的那个小绣坊中时,他是如何威胁她的。
这是事到临头,她是骡子是马要被牵出去溜溜了,这位全贵公公才肯过来说点好话。
前倨后恭,可见此人踩低捧高,小人行径,品性也不怎么样,可孟韶欢也没有选择,因为全贵公公没有说假话,假冒失踪的皇室女这件事,一旦开始做了,就绝无回头的可能性,不管她是不是被胁迫的,一旦暴露,她都是死路一条。
“民女知晓。“柔弱的姑娘立在原处,一双眼似是雨后被打湿的黑色石头,清凌凌的墨,黑白分明的望着那公公,道:“民女懵懂,不知宫中事物,日后定以公公马首是瞻,处处听公公安排。”
这么两句示弱的话落到那公公的耳朵里,听的那公公心下满意一一这捡来的假货聪明懂事,又生如润玉,调养雕琢一番,与真的又有什么区别?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各揣着一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含含糊糊的,继续将这场戏唱下去了。
次日寅时,孟韶欢便被拎起来梳洗打扮。
衣裳换成了上好的绫罗鲛人纱,淡粉色的齐胸襦裙,外衬壁光丝雪色外衫,发簪挽成花苞头,其上簪了几只淡粉色的小花簪,面白如梨花带雨,额间一点朱砂,抬眸间春色皎皎。
她生的好,眉眼柔润清新,被这样一妆点,便如同枝上新蕊一般娇嫩夺目,全贵公公看的直点头,弓着身便道:“请姑娘出门。”
孟韶欢临出门前,又迟疑着道:“请人拿副面纱来。”她怕碰见认识她的人,裴氏与侯府下面的私兵可不少,那群人都识得她这张脸。
全贵公公赶忙请人去拿,在这方面,他们俩倒是出奇的一致一一他也知道孟韶欢这身份是假,故而也带着几分掩盖的心思,好像只要多戴一层,就能藏深一分似的。他们俩自宅院中行出,坐上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去了宫中。
他们的马车到宫中的时候,正是辰时。
辰时间,正是元嘉帝上朝的时候,孟韶欢进了京中,先不是见元嘉帝,而是先去见皇后,在女眷后宫走一圈后,等元嘉帝处理完政务后,她才会见到元嘉帝。所以他们在宫门口排查过后,便由全贵公公带着她往皇后的宫殿中行走,一路上孟韶欢都规规矩矩的低着头,未曾去左顾右盼、瞧四周一眼,只是在行走时,偷偷以眼尾扫过四周。
这是她第一次到皇宫来。
皇宫大,地上铺着齐整的石板,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走几步便是朱墙碧瓦琉璃顶,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