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靠在门扉上,闭上了眼。
谢尘安立在屋檐下,怀中的油纸伞还残存着屋子里的暖意。他的指尖冰凉,握住伞柄的手指比雪色还苍白上几分。两人谁都没动。
时间被拉扯得极度漫长,檐角宫灯倾泄而出的光似乎都变得陈旧。覆在大氅上的雪花早已融化为冰凉刺骨的水,冷意一层层往下泄,化为森寒。谢尘安就这么立在原地,乌黑一团的眸半点光也无,叫人窥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这场雪下得无止无休,似乎要将天地淹没。
门再度被人推开。
江辞宁立在屋内,仰头看着门口雪人一般的谢尘安,霎时气笑了。“谢先生是在做什么?”
“你们二人身份敏感,所谋乃大,不能同我透露过多,我也理解。”“谢先生这样,反倒是在怪我?”
谢尘安终于动了。
他抬起被雪染白的长睫,嗓音像是被雪化开一般。
"你不开心,便是我之责。”
“辞宁,怪我吧。”
谢尘安在雪里站了太久,久得他的脸色都微微发青,眼尾却泛起潋滟的红。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此时面上却浮现出种种复杂的情绪。愧疚,自责,甚至.......惶恐不安。
像是一只被人丢在雪里的小犬,毛发皆湿,惹人垂怜。江辞宁定定看着他,忽然抓住他的袖子,将人一把扯进了屋。油纸伞掉落在地。
谢尘安的背脊抵上门扉。
江辞宁分明矮他两头,此刻却微微抬起下巴,气势压人。谢尘安眸色极深,看着眼前飞扬跋扈的少女。
她对他一字一句道:“谢先生既然已经说了,燕帝是已死之人,如今活着的只是萧珩。尘归尘土归土,往后莫要再提。"
“那便不要再为燕帝的任何事情自责自己,你们谋划的事已经结束了,燕帝已死,一切“他是他,你是你,我不会混为一谈。”
谢尘安眼角微跳。
江辞宁见他不说话,扯了扯他的衣袖,强调道:“谢先生,听到了吗?”谢尘安仍然不说话。
江辞宁有些生气了,她嗔怒道:“谢先生!”
回答她的是忽然落下的一个吻。
他的唇沾染了冰凉的雪意,像是柔软的冰,
蓬松的雪,化开在她唇边。
江辞宁的双眼愕然放大。
她呼吸蓦地变得急促,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谢尘安濡湿的眼睫轻扫过她的脸颊,他似乎在轻轻颤抖。蜻蜓点水般的相触,却让江辞宁也止不住得的心尖微颤。江辞宁像是饮了酒,四肢发软,眼前发晕,她颤悠悠闭上眼。然而那片柔软只停留了浅浅一瞬。
谢尘安猛然往后退,江辞宁随之睁眼。
两人呼吸都乱了。
江辞宁恼怒地半咬红唇,别开眼不看他。
谢尘安忽然无奈地笑了一声。
江辞宁小巧圆润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谢尘安凝视着她扑簌如蝶的长睫,嗓音清寒又缱绻:“殿下,知道了。”他的殿下这般好,更叫他心中愧之。
他抬起手,想替她拨开鬓角的乱发。
江辞宁轻轻偏头,避开他的手指,故作镇定:“谢先生,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谢尘安的手指在空气中僵硬了一瞬。
他收回手,微笑说:“好。”
江辞宁没有送他。
她靠在方才他倚过的门扉之上,缓缓抚上自己的心口。心跳隆隆作响,如春雷,如急鼓。
半晌之后,她推开门。
雪依然在密密匝匝的下,似要将一切都淹没。
谢尘安离去的脚印已经化为淡淡一行,马上便会被积雪抚平。她拢着裙角蹲下来,在洁白的雪地上写下“萧珩”两个字。她凝视着那行字迹。
片刻之后,她伸手将字迹抹平。
雪意清凉,渗入掌心。
江辞宁合拢手掌,抬头看向茫茫天空。
她与萧珩之间,无关风月,只不过是因缘际会,相识一场。如今缘分已尽,那便相忘于江湖。
***
谢尘安回到嘉德殿时,萧翊已等候多时。
他见谢尘安进屋,倏然起身,却牵连到肺部,痛苦地咳嗽起来。谢尘安忙走过去扶住他:“阿翊,怎么还不休息。”
萧翊脸上浮现着浓浓愧色:“兄长,今日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他目露紧张:“长宁殿下那边....."
谢尘安扶他坐下,道:“无需自责,辞宁没有怨你我。”萧珩。
他淡淡道:“于辞宁而言,一切种种都是与燕帝发生的,如今燕帝已死,活着的不过是萧翊眼眸微动,喃喃:“是啊,萧珩已死,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他旋即苦笑:"今日横生枝节,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回宫。”“兄长,我现在就离开吧,以免夜长梦多。”
身也不迟。
谢尘安看他一眼:“雪下得这样大,你的身子不宜折腾,今夜先留宿宫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