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问主动打破尴尬的气氛,自然地笑着说:“早知宫中星虎苑有座湖心岛,碧波如瑶池,景色如仙家后院,没想到今日终于有幸来这里一观了。”
“这要多谢表兄相邀,诗问当感荣幸之至。”
他骤然称呼梁寂鸾,令陈诗予心吓一跳,皱眉,“诗问,不得无礼。”
陈诗问无辜道:“怎么了,哥,我无礼在何处,你可不要冤枉我。”
陈诗予:“陛下万金之躯,你不要不知规矩,该如何称呼就如何称呼。”
陈诗问年少,不管是做出委屈的神态还是疑惑的模样都有他的英气灵动,他大可以仗着年纪小指出,“陛下是陛下,难道就不是我等表兄了?大哥,你且太生分了些,我们同为一个母族,哪里不知陛下该尊重,但身为表亲,做弟弟妹妹的,自然也想同表兄亲近啊。”
“阿妩妹妹,你是陛下的阿妹,应当能理解我这份兄友弟恭之情,你说,我说的有错吗?”
翁思妩愣住,不知陈诗问拉她入场做什么,莫非是想在她跟前证明,他们与帝王才是一脉相承,是骨肉血脉之亲,比她这个异姓公主可要名正言顺多了。
她不想参与这场纷争,哪能做得了帝王的主,于是微微抬眸,偷偷看向梁寂鸾。
梁寂鸾容色不变,背着光在忽明忽暗之中神姿高彻,很是清介。
“说的不错。”梁寂鸾一开腔,独有的沉淡声线便将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却毫无例外不敢与之对视,那双洞察所有的清润黑眸俯视下来,仿佛所有人的心思都无所遁形,“你是想说都是表亲,就无须在意这些虚礼,是吗?”
陈诗问:“那陛下的想法呢?”
梁寂鸾从半明半昧中走出来,步履稳重,不过短短两步就给足了他们一种压迫之感,不管是威仪还是身形都让人屏息安静,心跳放缓。
梁寂鸾:“朕认同此理。”
话音落,陈诗问正准备笑笑,要谢恩,就听梁寂鸾道:“从前朕忙于继承大统,的确倏忽了与亲族之间的往来,对你们不够关照,更不知尔等会缺乏管教。但从今后起——”
他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睇过去,陈诗问早已僵在原地,陈诗织更是躲在陈诗予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
梁寂鸾:“朕自然会与你们常联系,诗问,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不高兴?”
陈诗问再如何耍滑机灵也不过是个少年,帝王威严之下,只有梁寂鸾言谈自如,神情不变。
陈诗问硬生的挤出一丝笑:“不,没有……”
陈诗予终于站出来为陈诗问求情,“诗问无状,放肆了,还请陛下恕罪,我这就将他带回去,好生管教,让他虔诚思过,不可再犯了。”
“走,诗问,诗织,快向陛下请辞。”
他们巴不得赶紧走,事已至此也终于明白,帝王天威就是容不得他们放肆,哪怕是族亲,真真应了翁思妩那句,臣是臣,君是君。
然而。
梁寂鸾仿佛未将他们的恐惧之色放于眼里,说:“倒也不急,你们难得入宫一趟,没在星虎苑游玩过,今日就在此好好赏景吧。”
“此处湖泊翠绿,底下藏有特别的萤石,的确胜似瑶池,美得不可胜收。”
他从窗外收回视线,缓缓落到垂头丧气面如死灰的三人跟前,“这么美的景致,诗问方才还曾夸奖过,你们兄妹三人应该想去看一看?”
他低醇浅淡的一声“嗯?”
门外丁松泉便如神出鬼没般现身,怀着渗人的笑,“二位公子,陈娘子,请。”
等到陈诗予三人前后出去,这一处观景的室内便只剩翁思妩和梁寂鸾两人。
如同特意为他们腾清净,外边把守都退到另一方,看紧入口不让其他人来,翁思妩回头就只留意到来时路上的青松绿草,以及空无一人的幽静。
她屏着呼吸,觉得这里越发安静,梁寂鸾也不叫她,像是要将她故意晾着。
而翁思妩刚见识过他是怎么不温不火教训陈诗问等人,又思及宫中传闻的他的手段,一时不敢主动开腔,万一言语有失,她可能也要被打发到湖里看萤石。
她很想走,鼻息里一直窜入梁寂鸾身上的气息,浑似勾引,从刚才就对她颇有影响,对她神智作乱。
只是因为旁观处理陈诗问一事被分散了注意力,现在感官都回笼了,又只有他们二人在,翁思妩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就在她想撤退时,梁寂鸾终于朝她抬眸看过来。
他坐在案台边的椅子上,“怎么不说话?”
翁思妩冷不丁打了个颤,似受惊一般,娇眸扑闪,答非所问,“我,我也要去吗?”
气氛静了一瞬。
梁寂鸾:“去哪?”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见对面远坐的人没有不悦的迹象,翁思妩拂着心口,赧然道:“我以为,是让我也去看萤石。”
透过窗,翁思妩已经发现湖上多了一艘船,丁松泉和陈家兄妹都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