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一个字。
半晌,二人用完膳,羊侃轻声问道:“爷爷有心事?”
羊规立马掏出了《梁书》,往他面前一摊,大声抱怨道:“侃侃,梁武帝这晦气东西,对你太过刻薄,我看了都来气!你真的不应该去南朝!”
羊侃在刚看到自己传记的时候,确实消沉了好一阵。
但他毕竟心性豁达,到这时已看开了些,反倒劝起了自家爷爷:“您不必担忧,这些事未来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这世上有许多个时空的你,已经受过了这样的苦”,羊规接受无能,一下子大叫了出来。
“你从位高权重的国公,变成郁郁不得志的江东文士,最后还死得那般凄惨,你叫我怎么能不心痛!”
“我、我……”
他支吾了一会,忽然捂住脸,轻声啜泣道:“我有时,都忍不住怨恨书里的那个自己,为何要对你说那些必定回归南朝的话,害了你的一生。”
一片寂静中,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拽开他的手,轻柔而不失坚决,擦了擦他坠落的眼泪。
“爷爷,这并不是您的错”,羊侃轻声说。
他的眸光清澈如秋水,仿佛有许多情绪在深深地翻涌。
“我想,历史上的我,即便走到了命运的最后时刻,也从来没有后悔过为您南下,而是甘之如饴的。”
羊规抬眸,惊讶地望着他。
少年坐在他对面,回忆着往事,轻轻一叹:“因为我曾见过您滞留异乡、郁郁寡欢的模样,每登高望远,向南怅望,中夜难眠,经久叹息——”
“在我遇见您之前,您的人生缺憾我无能为力;可是,当我有能力挺身而出,为您一战的时候,我便不能再对此视而不见。”
最后,他说:“我只是想接您回家,不必再青冢孤坟,飘零荒外。”
历史上的那个他,余生都在做这一件事。
从南下归梁,到力图北伐恢复,辗转千万里,只此一念,便足可支撑一个人九死而未悔。
”你……“
羊规只说了一个字,泪水便如雨般划落。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他何德何能得到这一份毫无瑕疵的真情呢。
为何世上美好的人和事,都彩云易散琉璃脆,天意竟不肯成全少年将军山河万里的征程?
他哭了好久好久,自有记忆以来,仿佛从未这样撕心裂肺地痛哭过。
羊侃用一种温柔而无奈的眼神望着小爷爷,不时为他拭去泪水。
“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多火.器,可以给你整支队伍都装扮起来”,良久,羊规抬起衣袖抹了抹脸,小声说,“如果不够,随时去我们那里叫支援。”
“我虽然在北府年纪小资历浅,给你拉上几万精兵助阵还是没问题的。”
羊侃颔首道:“谢谢小爷爷。”
“谁欺负你就打他!”羊规咬牙切齿地说,“把他全家骨灰都扬了!”
“好。”
一连说了十几条,羊侃都眉眼澄净地含笑应下,一边侧手支颐,笑看着他。
羊规被这样充满包容地看着,莫名就生出了一种对方才是长辈的感觉,心头有点儿不得劲,小声说:“侃侃,你别一直盯着我呀……你就没什么想要叮嘱我的吗。”
对面少年沉默了许久,最终告诉他:“您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这一生能遇见您,是我命中幸事。”
他想起那些往事,低眉微笑起来。
天光潋滟地流淌着,柔化了眉宇间的锐利锋芒,而是如寒湛秋水,轻柔摇曳着一抹粼粼波光。
“我唯愿您今生今世,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
这边祖孙相见,真情流露十分感人。
那边祖孙相见,场景一度混乱不堪。
北宋神宗位面。
陆游的爷爷陆佃,是王安石的学生,虽然后来因为政见不合掰了,但此刻还在蜜月期。
他在先生府中听课,对王安石很是崇拜,甚至到处声称,“平日就师十年,不如从安石一日。”
只能说,不愧是祖孙,思维方式都一毛一样。
陆游当初为了欢迎文天祥,将家里的猫拆洗了好几遍。
陆佃现在为了欢迎陆游,在府中进行了声势浩大大扫除。
将每个犄角旮旯都清理完一遍之后,他又盯上了王安石本人:“先生,您多少日未曾沐浴了?要不也去洗洗?”
王安石:“……”
夭寿了,他就是不爱洗澡,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陆佃一心惦记着未来的大孙子,想留下个好印象,一通连哄带劝,还是把他请过去洗澡了。
王安石看着光可照人的府中地面,沉默许久,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谁家。
就在他刚洗完出锅的时候,陆游来了,一开始压根没注意到他,后来还是被陆佃引见,这才满怀惊讶地说:“啊,居然是荆公当面吗,这和我想象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