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娘烧了绿豆汤在缸里浸着!这会儿冰的嘞!”
“好好好!快取些来喝!”
徐远志立刻说了一声,张柳儿也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她嘴唇早就干裂,一接过绿豆汤便迫不及待的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随后便对上自家儿子那黑黝黝的瞳仁。
“齐哥儿,咋了?”
“娘,好喝吗?”
“你奶做的啥时候不好喝了?”
张柳儿又盛了半碗绿豆汤,终于开始慢悠悠的品尝起里面那丝绿豆特有的甜意,但随后她又面色一紧:
“齐哥儿,你今个在家如何?这绿豆汤你可喝过?”
张柳儿一面说,一面视线往徐韶华那边飘,她真正想问,自然是自家这糟心小叔可有欺负了她的齐哥儿!
徐韶华这会儿正靠着廊柱,在徐远志的身边,唇角噙着一抹淡笑,看着爹大口的喝着绿豆汤。
等听了母子二人的对话,徐韶华立即便察觉到了张柳儿的潜台词,当下只是偏了偏头,看向张柳儿淡声道:
“大嫂,今天的绿豆汤是我和齐哥儿一起看着火炖出来的,大嫂觉得好喝吗?”
张柳儿听了这话,直接站了起来:
“好啊!我齐哥儿是要读书中举的,小叔你拉着他做这种妇人之事,究竟是存着什么心思!”
徐宥齐忙拉了拉张柳儿的衣角:
“娘,不是这样的,是我练字手酸了,叔叔让我看了一刻钟的火,就一刻……”
这两日,叔叔虽然也不爱搭理他,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打扰他读书,他齐哥儿可是个诚实的孩子!
徐宥齐说完,还朝徐韶华的方向看了一眼,乌溜溜的眼珠子里,生生给徐韶华看出了几分邀功之意。
徐韶华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啧,这小子!
而张柳儿听了徐宥齐的话,面上一红,顿时面色讪讪的坐了回去。
随后,张柳儿刚端起那绿豆汤,便敏锐的察觉到了徐韶华那依旧没有挪开的目光。
少年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一瞥,张柳儿不知为何,心下一紧,遂喝了几口,有些别扭道:
“还,还挺好喝。”
徐韶华闻言,笑了笑,这才转过头去,张柳儿呼出一口后,后知后觉的发现:
嘿!她竟然被小叔子一个半大孩子给镇住了!
但是,张柳儿也再没吱声,喝完绿豆汤便起身进厨房给婆母帮忙了。
而徐韶华这会儿又和徐远志说起今年家里的收成。
本来徐远志不愿意给孩子说这些,可是又想起自己当初读书时,对于田间劳作之事也是一窍不通,等爹走后,他不知吃了多少苦,才磕磕绊绊的学会,当下倒也絮絮的说了起来。
“咱们家共有下中田五亩,下下田五亩,今年我估摸着,这批黍子能出黍米五石,我大周农税为三十税一,故而能得四石一斛四斗三升半。”
徐远志侍弄田地许久,对此事颇为敏感,但他一直注视着徐韶华,说的很慢,生怕他听不明白。
徐韶华一面笑着听着,一面在心里飞快的算着:
大周一石约为150斤,一斛为半石,也就是75斤,一斗则为15斤,一升是1.5斤,也就是说,家里这十亩旱地,扣除田税也不过能得725斤。
而根据他这些时日的观察,若是吃饱,家里一家五口人每日最起码需要四升半的粮食。
也就是说,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这数月里,家中收获的粮食也不过勉强够家里人食用半年,更不必提还有旁的杂税、学堂的束脩等等。
也难怪在原主闹着要上学堂后,在家中一向恭顺的哥嫂头一次提出了反对意见。
吃不饱,没银子,还要供养两个读书郎,实在是,难难难!
徐远志则含笑看着幼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
“如何,华哥儿可想出个什么章程?”
徐韶华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随后他也只道:
“粮食不够吃,让爹,娘,大哥,大嫂辛苦了!”
徐远志本来没准备让徐韶华说出了什么,到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心里有数,当下只是抚须哈哈一笑:
“嘴甜的小子!粮食总是不够吃,但爹可饿不着我们华哥儿!”
徐韶华却道:
“我只想要咱们家里人都能吃饱!”
徐远志闻言只是一笑,这世道,全家人都能吃饱,又谈何容易?
“吃饭啦!”
张柳儿唤了一声,徐远志和徐易平便将饭桌搬了出来,两个小子去拿了碗筷布置。
不多时,一个两鬓微霜,端着一盆杂粮饭的妇人走了出来,徐韶华一看到哪盆热气腾腾的饭,原本恹恹的神色一下子褪了下去:
“娘,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林亚宁闻言不由一笑,看着徐韶华眼睛亮晶晶的模样,打趣道:
“猫儿吃浆糊,净在嘴上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