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病得很重,就算是用好药养着,也活不过三年。但这三年之内的花销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若是全让茹儿出,未免有些不讲情理。这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人这一辈子生死都是有定数的,该去就得去……我是这么想的,任姨娘他最在乎的就是你,但茹儿那丫头性子倔,就算听了我的话让你们俩见面,日后一辈子都会对你心存芥蒂,觉得你是个满口谎言的伪君子。夫妻之间如此,是过不好日子的。”
这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贺俊风没听明白梁夫人的意思,耐心等着他的下文。
“要不然这样,你就跟茹儿说,不要她的银子了。在任姨娘快去了的这段时间里好好陪陪人家……就当全了你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情分。”
贺俊风哑然。
梁夫人端起边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心下冷笑。
又想得银子,又想私底下谈感情,当梁家是什么?
不是情深吗?
那就有情饮水饱吧,药别喝了,看看这二人还能情深几天!
贺俊风都傻了。
若是没有好药,任韵儿两个月都熬不过去,并且活着的每一天都会特别痛苦。他迟疑了下:“这……韵儿为我九死一生,我若是丢下她,那就真的畜牲不如。”
“反正都是要走的,你拼了命的留,有违天意。说到底,还是活着的人要紧。”梁夫人似笑非笑:“还是,哪怕任姨娘走了之后,你都还不打算跟茹儿好好过日子?”
贺俊风自然不敢承认这话,迟疑了下:“我得考虑一下。”
其实没什么好考虑的,正如梁夫人所言,活着的人比较要紧。
贺俊风考虑了半刻钟不到,就答应了下来。
梁夫人进了内室,拉过女儿:“这事若是你提,他肯定会生气。往后半生对你都会有芥蒂,由我提了,他恨的只会是我。回去之后,好好跟他过日子。那个任韵儿死之前,别管他们怎么相处,只记得那是个死人。死人不在了,活着的人都会渐渐淡忘她。”
梁茹还是觉得委屈:“他骗我!”
“傻丫头,过日子就是这样,你得学会自己给自己开解。”梁夫人帮她顺了顺头发:“成亲之前,你怎么挑剔都行,但这已经嫁为人妇,回头路上遍布荆棘,会割得你满身伤痕,娘舍不得。”
梁茹被母亲劝了一番,跟着贺俊风回家。
在回去的马车里,贺俊风顺着梁夫人的意思说了不再给任韵儿治病的话。
梁茹苦笑:“谁让我摊上了你这个冤家呢?该治就得治,只是,若真如之前那样开销,我怕是供不起!”
言下之意,药可以喝,但太贵的就别用了。
有梁夫人强势地提了不许给任韵儿治病后,再听梁茹说可以治,贺俊风瞬间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把将人揽入怀中:“夫人,你太好了。”
梁茹笑了笑:“你可要一直念着我的好,我最怕被人骗,往后你别骗我了。”
“再不会了。”贺俊风心里一感动,哪怕回了家,也觉得自己再去见任韵儿不大好,从那天起,都是能不去就不去。
任韵儿不知道自己的药被换了,她发觉自己越来越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人在虚弱的时候,就特别想要在意的人陪在身边。于是,她又开始茶饭不思……再想不睡,但困意就如山一般压下,她根本就熬不住。
她发觉自己快要死了,不止如此,本就喝不了多少奶的孩子竟然开始不喝奶,哪怕用勺子都喂不进去。
大人不吃都熬不了多久,更何况是孩子,任韵儿越想越慌,派人去请贺俊风。
丫鬟跑了一趟,没能把人请来,还一副心虚的模样。
任韵儿和自己的贴身丫鬟相处了多年,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里面有事,质问道:“俊风在做什么?”
丫鬟迟疑,又不敢不答:“在给夫人画像。”
读书人嘛,偶尔兴致上来,确实会给人画画,贺俊风就给她画过不少,甚至是陈倩雪,也得过几幅。为这事生气不值当。
但那是以前,任韵儿自觉时日无多,特别想他陪在身边,咬牙道:“就说我要死了。”
丫鬟如实说了,贺俊风正在兴头上,听到这话后脸色沉了下来:“我去看看。”大夫都说还能熬一段,哪儿有这么快?
在他看来,这是任韵儿在无理取闹。他对她已经很好了,但凡有空,都很乐意去陪着,但这不是她放肆任性的理由!
当下将手里的画笔一丢,大踏步而去。
梁茹正穿着轻薄的纱衣斜靠在凉亭中,看他气冲冲的背影莞尔一笑,含笑跟了上去,挽住他的胳膊:“既是病重,我也去瞧瞧吧!”
她眉眼俱是笑意,还带着隐隐的担忧,毫无被打扰的不快。贺俊风愈发觉得她善解人意,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咱们去瞧完了回来再继续画。”
梁茹笑容更深。
任韵儿但拿了携手而来的夫妻俩,看着站在门口被光晕包裹的二人,只觉得眼睛刺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