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回到了府内。
高母丝毫不敢隐瞒,跟自家老爷说了这事,夫妻俩都觉得挺丢人的,不愿意再把女儿留在家里,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们将女儿塞入了一架马车,一起塞进去的还有跟女儿纠缠了多年的一位管事之子。
两人在马车里紧紧相拥,欢喜无限,畅想着未来,双宿双栖的美好日子。
马车出了城,又走了二百里,又到了另外一个县城,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
高氏真的觉得过去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畅快过。
正高兴呢,马车就要排队进城了。她掀开帘子:“舒文,一会儿我们去吃酱鸭子吧!”
叫舒文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眉眼俊秀,闻言含笑点头:“今天感动,今天总算能好好歇一歇,稍后选一个好一些的客栈。”他低声道:“昨夜咱们住的那地方实在不好。当时怕吓着你,我都没说之前听到的传言。”
高氏一脸好奇。
舒文低低道:“房费才那么点,那被子能有多干净?一个月能洗上一回就不错了,那么多的人来来去去,有些人身上有病。疥疮还是好的,就怕天花和脏病,有些疫症染上了也治不好,那是要人命的。”
高氏至小养尊处优,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些蛇当几脸都吓白了,用手捂住了嘴:“那我们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舒文笑了:“你别害怕,昨天我特意让东家换了一床被子,吃食也尽量注意……”
“听你的,咱们找最好的客栈住。明天就去买宅子,然后买新的被子。”高氏说起两人的新家,忍不住眉开眼笑:“舒文,我做梦都想和你以夫妻的名义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如今终于梦想成真,我都不敢睡觉,生怕一觉睡醒,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入了城。
县城的城门不大,进去后道路宽敞起来,周围就不堵了。但马车却停了下来,高氏一把掀开帘子:“去内城,找最好的客栈。”
车夫一把年纪,是府里的老人,之前都是接送高老爷的,此刻板着一张脸:“姑娘,老爷说了,让小的把你送到城门处就行。”
高氏皱了皱眉:“也行吧。”
舒文也没多想,因为这毕竟是高府的人,留在身边就像岳父岳母守着自己似的,忒不自在。回去了才好,他率先跳下马车,有接触身后的纤细女子。
高氏站稳之后,朝车夫伸出了手。
车夫看着那白皙细嫩如葱一般的手指,漠然道:“姑娘要什么?”不待二人回答,他已经自顾自道:“老爷说,不许小的拿银子给你。还说高家的姑娘已经没了,你们前脚出门,后脚就下了葬。让您好自为之。”
高氏惊呆了。
只愣神的功夫,车夫已经掉头离去。
“你等等!”
她的声音消散在空中,眨眼间车夫已经消失在了城门口。
舒文脸色早已变了,拥着高氏:“你身上有银子吗?”
高氏被带出门时慌慌张张,只得身上一套衣衫,因为准备睡了,头上的钗环和首饰都没戴。
两人面面相觑。
高氏眼圈通红:“爹娘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要回去找他们。”
舒文赞同这话。
还说住好一点的地方呢,这会儿连最差的客栈都进不去。
舒文家中不甚富裕,习惯了俭省,也习惯了在身上带银子。他舍不得住太好的地方,带着高氏住了一间最差的客栈。
两人睡前都商量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城,结果,当天夜里送热水进来的小二哥找到了舒文,传达了高老爷的意思。
“那人说,高姑娘已经没了,你要是带着人去纠缠,那就是想要瞒骗高府。轻则被打一顿,重则有牢狱之灾。”
听到这话,舒文心都凉了半截。
也就是说,下半辈子两人只能在这个城里做一对寻常夫妻,或者不在这城里也行,但却再不能回到先前的府城。
高氏什么也不会,两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舒文对她的爱慕十天没到就磨尽了。
而高氏也终于知道了银子的重要,看见舒文累死累活一天还不够买两个包子,说对她好,也就是嘴上利落……此时她才想起来了刘知书的好,可已经迟了。
一个月不到,舒文冲着什么也不会的高氏动了手。
第一次打人,他挺后悔的,可后来发现没人阻止他,高氏只会哭。他稍微费点心神就将人哄好了。
高氏对于他的道歉,一开始还愿意原谅。后来发现他道完歉还要继续动手,忍不住还了手。
俩人经常打的不可开交,高氏没了绫罗绸缎和首饰,被一身粗布衣衫磨得肌肤发红。做饭会被烫手,烧火会点房子,扫地也不会,更别提挑水了。没多久就弄得浑身是伤,学会了斤斤计较,会为了舒文跟人喝酒花钱而吵架。他们做了这世上最普通的夫妻。
这是以前高氏做梦都想要的日子,真正过成这般,她却后悔不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