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昌盛哑然。
他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觉得让柳乐琳认清楚这里面的厉害才好,道:“乐琳,事已至此, 我此生注定是对不住你了。我知道, 此时你心里肯定很看不上我,认为我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但……那是尚书府的女儿,无论是谁,但凡沾上自己的亲人, 就做不到那么理智。就算尚书大人自己讲道理,经过此事肯定都会恼了我, 那样的贵人想要收拾一个人,根本就不用亲自动手,只需要稍微露出一点意思, 就有不少人与我为难。”
楚云梨睁开眼:“所以, 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和我分开了?”
胡昌盛低下头:“要不,我把你送去一个隐蔽的地方, 得空再来看你?”
听到这话, 楚云梨气笑了:“胡大人,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陪着你一步步艰难的走到今日。现如今你让我去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这话让胡昌盛很是难堪,他顿时恼羞成怒:“那你说怎么办嘛?我要是被阻碍了仕途, 寒窗苦读十年的辛苦岂不是白费?还有你, 你是我的妻子, 我好不了, 你也同样没有好日子过呀。有时候我都不明白你在倔什么,如果是不甘心在我身上的付出,回头我补偿你就是呀。你要多少银子直说, 五百两尽管开口,最多一年,我一定想把这把银子送到你手里。”
顿了顿,又补充,“你从十岁开始绣花到现在才十年,最多也就五百两,我无意亏待你。”
楚云梨气得拍手就是一巴掌。
“混账!”
胡昌盛脸上挨了打,瞬间怒火冲天:“柳乐琳,打人不打脸。这样让我明天怎么出去见人?”
“那是你的事。”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两人的院子之外,楚云梨气冲冲就进了门。
值得一提的是,当下在京的官员,都可以凭官职分到一个小院,胡昌盛才刚刚入职,分到的院子只有两间房,院子里的空地也不大,此外还有一间很小的厨房和茅房。
到处都挺蔽塞,可这里是京城,除了那些家世富贵的进士,贫门出身的子弟正需要这样一个院子栖身。更何况,这里算是除了那些王公贵族之外最靠近皇宫的一片地。寸土寸金,能够凭着官职住进来,已经能让京城九成的人羡慕。
京城大,居不易。胡昌盛官职太低,俸禄不高,刚好够一家子吃喝。可是他是官员,平时要与同僚来往,上官家中有喜,还得准备礼物。柳乐琳养家的压力轻了,绣花的事却从未放下,而胡母呢,自觉做了官员母亲,回头还是诰命夫人,自然不愿意再亲自做饭打扫。因此,胡昌盛除了巧云之外,还请了一个大娘过来做事,每天早来晚归。
楚云梨一进门,就看见大娘正陪着胡母乔氏逗趣,两人正低声说笑。
“娘,我回来了。”
她脸色不好看,打一声招呼后就往里走。
乔氏笑意盈盈的脸顿时呱唧就落了下来,不高兴地问:“给谁甩脸子呢?不是去买绣线么,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楚云梨讥讽道:“还买什么线?我眼睛都要瞎了,以后可再也不绣了。”
闻言,乔氏坐不住了,起身追到门口:“谁惹你了?你不绣花,想靠我儿子养?他那点俸禄够干什么的,给上官买礼物都不够……”
楚云梨不耐烦打断她:“谁养谁?你们母子这些年吃我的穿我的,完了还不把我眼里放,我是你们家没正娶的媳妇,不是你们买来给胡家卖命的丫鬟!”
柳乐琳是个温柔的人。过去那些年,乔氏除了在孩子的事情上给她甩脸子之外,平时对她还不错。反正,家里大事小情从来不来麻烦她,能自己解决都不让她过问。
归根结底,就是怕打扰了柳乐琳绣花。因此,婆媳俩相处还算和睦,主要是柳乐琳在退让。她自己不认为自己没有生下孩子就是对不住胡家,毕竟夫妻俩不常在一起,哪怕胡昌盛天天就在她旁边读书,夜里也很少圆房。
不圆房,哪里会有孩子?
但她身为胡家媳妇,不管是因为什么,没有生孩子就是错。再说,哪怕没有经常圆房,夫妻俩到底是亲密过的,她始终没喜信……在这件事情上,她在婆婆面前抬不起头来。便也有心退让,从来不在婆婆面前高声大气的与之争执。
乔氏习惯了儿媳乖巧听话,被她这么一吼,顿时瞪大了眼。
“你今天吃了炮仗了吗?”
身后胡昌盛已经进门,他在外面就听到婆媳二人在争吵,左邻右舍都是官员,虽然官职都不大,可家丑不可外扬,他觉得丢脸得很,呵斥:“别吵了!”
乔氏气呼呼道:“你就会护着她。哪有儿媳妇敢这么吼婆婆的?她这么大胆子都是你纵容的!”一扭头,瞥见儿子脸上的巴掌印,顿时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尖叫道:“谁打你了?”
胡昌盛没想过瞒着母亲,恼怒地瞪了一眼楚云梨:“乐琳那脾气大得很……”
楚云梨冷笑一声:“也就是我脾气好,只打了你一巴掌,换了别人,怕是杀人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