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们中间穿过,停在他们前面。从车上走下一个人来。
这个人三十余岁,身材颀长,略显瘦削,长眉丹凤眼,高鼻薄唇,是一副很清正的相貌。他神情算不得严厉,可他只是这样不笑不说话地扫了那些世家子一眼,世家子们就头垂得更低了。
令翊微抬下颌打量他,突然想起俞嬴说的“临淄少年”,眼前这位倒退个十年一十年,倒勉强能衬得上先生口中临淄少年的美名。至于那边那些个,呵……
这人转过身往燕国使团这边走几步,笑着颔首行礼道:“向得遇公孙及太子太傅和令将军,幸甚至哉。适才小辈们上前嬉闹搅扰,还请公孙、太子太傅及令将军原宥。”
令翊方才知道,原来眼前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齐国相邦田向,难怪……
令翊下马,俞嬴和公孙启都从车里下来,双方见礼。
令翊发现田向似格外专注地看了看俞嬴,心里对其评价立刻跌了下去,还相邦呢,没见过女使节?令翊看一眼俞嬴,还是我们太子太傅,见什么人都是这样一张无风无浪微笑着的脸。
令翊对田向笑道:“贵国诚乃上邦大国,就是礼仪多。翊今日算是见识了。”
田向微笑:“今日真是失礼了。改日寡君及向都定设宴赔罪。”
令翊一笑,不再说什么。
“今日天气不佳,就不多打扰公孙及两位尊使了。公孙及两位尊使请。”田向笑道。
之前一直被侍从扶着的那个吐了一口血的黑衣年轻人突然上前大声道:“相邦,克还想和他再战一次,被打死也不怨。”脸上是抹不去的戾气和疯狂。
旁边的世家子听他这样与田向说话,都忙低头拽他衣裳。
田向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还未说什么,却听燕使那边一个含笑的女声:“相邦太客气。其实说什么失礼呢?不过是两国年轻一辈的军将之间切磋一一罢了。既然这位将军还欲切磋,相邦允了便是。”
田向扭头看俞嬴,微笑道:“向是怕伤了谁,坏了两国和气。”
“不过切磋,何必以命相搏?俞嬴看相邦腰间挂着一个青石坠子⒌_[(,若不甚贵重的话,何妨给他们当个彩头,挂到旁边楼顶檐角上,谁射下来便嬴,这个坠子也归谁。”俞嬴笑道,“相邦以为呢?”
田向停顿片刻才道:“善。”
说着真的解下腰间坠子递给身后一个侍从,侍从快步跑向旁边的高楼。
不过一会儿工夫,那个暗红丝线络着的小青石坠子便挂在了楼顶的檐角上,在风雪中荡来荡去。
楼高,那个坠子又实在不大,又是这样的天气,这跟万乘之国两军大战时射对方大将军皮胄上的缨子也差不多了。
“客不压主,请。”令翊笑道。
田向又客气一回,便回头看向身后众世家子,对一个未曾说过话的灰衣年轻人道:“孟明,你来。”
那年轻人恭谨地行礼答是。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弓,略拉一拉,便伸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羽箭,将箭搭在弓上,扬起,略停顿,箭朝着那飘摇的坠子射去。
一个东西飘下来。
“中了!”世家子们欢呼。
但随即大家发现好像又不大对。
果然,侍从跑过去捡起来的只是那坠子下面的穗子。
众人再仰头看,世家子们脸上露出些幸灾乐祸的神色——现在没有穗子坠着,那青石坠子摇摆得更厉害,也显得愈发小了,孟明尚且能射中穗子,看你令翊能射中什么!
令翊神色平静地取过弓来,如那青年一样,略拉一拉弓弦,便伸手接过侍从递上的羽箭,将箭搭在弓上,扬起,略一停顿,箭朝着那坠子射去。
不起眼的青灰色坠子比雪快很多地掉下来。世家子们都神色变得很难看。
田向的侍从将青石坠子取过来递给田向,田向笑着亲手交给令翊:“令将军武艺令人敬佩。”
令翊笑着道谢。
双方再次行礼,田向请燕使一行先行。
走出一段路,令翊略歪头,看一眼后面风雪中的田向和临淄世家子们,笑了一下。
车内公孙启问俞嬴:“老师,我们一来就给了他们没脸,他们会不会更加报复我们?”
“只要我们来,他们便会报复,至于更加报复——倒也不一定。田向这个人有两分风度,还有点真真假假的君子气。令将军当众折了他脸面,他倒不会让人去报复令将军,甚至还可能起惜才之心,拦着不让人暗害令将军——主要是怕人说他小气输不起。”
令翊在车外皱眉,先生怎么对这位齐国相邦这样熟悉?
后面中山国使团的公子怡在车内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原来当质子质女这般跌宕吗?!
“其子年幼,权臣当道,太后用权臣之间的矛盾护住其子的君位,后来更是于宫廷之中埋伏甲士,一举铲除了那权臣。
“后来其子掌握了大权,太后也年老了,但有外国使节来,未尝有不拜见太后的,国中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