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可知漫漫余生只剩下苦的滋味,真是苦不堪言,痛不欲生,早知道这样,倒宁愿没尝过甜,宁愿一辈子寡淡无味……”
“兴许,一年,两年,到了第三年便不会觉得苦了。”
那女子摇摇头,泪如雨下:“第三年,第三十年,第三百年,只要想到那人,仍然是苦,苦的恨不能死。”
我沉默片刻,将手缩回进袖中,取出一张符纸递给她:“那便九年又四个月之后,你若还觉得苦,就拿着这个到问心宗寻我。”
听闻问心宗,女子错愕了一瞬,怔怔问道:“不知仙长尊姓大名?”
“你与我都是这凡尘中人,你唤什么,我便唤什么。”
“满儿多谢仙长赐福……”
我笑了笑,对她回以一礼,是极重极重的一礼。
满儿受宠若惊又不知所措,完全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想起我的帕子还在她手里,急忙四处寻我,可又找不见我,只好向附近的香
客打听。
母亲敬香完毕,一跨过门槛便看到了满儿手中的帕子,险些仪态尽失,抓着满儿连声追问:“哪来的!这帕子哪来的!”
满儿心中坦荡,自然如实告知,却不想母亲听完立即落下了两行泪,捧着那帕子一声声唤道:“满儿,满儿。”
满儿颇有些疑惑:“夫人为何这般唤我?”
母亲看着她,彻底泣不成声,只将那帕子拿给她瞧,满儿方才注意到,原来帕子的一角绣着小小的一个“满”字。
满儿,是我的乳名,既有满足亦有骄傲之意。
可我早已经不是母亲的满儿了。
83.
回到客栈,陆师姐正在大堂里等我,桌上有一壶茶,似是见底了,眼尖又麻利的店小二却没来续上,我想陆师姐应当等了我很久,等到店小二都以为她不该再喝茶了。
“陆师姐……”
“可见到你母亲了?”
“嗯,她还和从前一样。”
听我这样说,陆师姐微微一笑:“真难得,你终于肯舍下这段牵绊极深的尘缘。”
“我太晚明白,原来我一直都像个没断奶的孩子,是我拽着母亲的衣角哭哭啼啼不肯放手,才害得母亲整日忧心,唯恐我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润青,遇到玹婴对你而言绝非坏事,若没有她,绝不会有今日的你。”
我下意识摸了摸虎口上的牙印,抬眸看向陆师姐:“我们几时启程?”
陆师姐很好心,没有揭穿我的刻意回避:“你似乎很想回寒川?”
“是啊,我自己也很奇怪。大抵是出来不过月余,却总是疲倦至极,所以才想尽快回去。”
“好。先用晚饭吧,你一定饿了,我晌午去城东买了你之前说过的云桂酥,你尝尝,是不是和小时候吃的一样。”
陆师姐打开食盒,里面竟然都是我爱吃的果子糕点,那云桂糕,只是很久之前我同陆师姐提及家里事时随口说了一句,没成想陆师姐不仅记在了心上,还特意买来给我。
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些难受。
我小口小口的咬着云桂糕,一点一点的捋清思绪。
如果陆师姐是碍于我曾经救过她才对我这么好,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虽然那一日我站在阵眼里,全神贯注的盯着水娘娘,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陆师姐,但我记得很清楚,当下,我心中除了孤注一掷的信念,还存着一股剧烈的震动,沸腾的热血,向死而生的无畏。
因为那是第一次,生死攸关之际,没有阿檀挡在我身前,随时准备代替我赴死。
我打定主意要证明给阿檀看,我不再是汀江之上,那个遇到渊魔肆虐,便躲在船舱里不肯出去的怯懦的阿满。
我丝毫不顾同门情谊,满脑子想着这些,只想着这些……
事到如今还要陆师姐记我一份救命之恩。
天底下有我这么无耻的人没有?!
“何故在此处哭泣?”
“不过儿女情长的小事,说出来怕扰了仙长清修,那便是信女的罪过了。”
“儿女情长怎么能算小事,生来一遭,本就是为了体会人间百态,酸甜苦辣尝尽了,这一辈子才不至于寡淡无味。”
“可信女心悦之人,弃了信女而去,仙长可知漫漫余生只剩下苦的滋味,真是苦不堪言,痛不欲生,早知道这样,倒宁愿没尝过甜,宁愿一辈子寡淡无味……”
“兴许,一年,两年,到了第三年便不会觉得苦了。”
那女子摇摇头,泪如雨下:“第三年,第三十年,第三百年,只要想到那人,仍然是苦,苦的恨不能死。”
我沉默片刻,将手缩回进袖中,取出一张符纸递给她:“那便九年又四个月之后,你若还觉得苦,就拿着这个到问心宗寻我。”
听闻问心宗,女子错愕了一瞬,怔怔问道:“不知仙长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