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这弹指一挥间的功夫,又有两道深蓝色的符篆降在玹婴身旁,一道在左前方,一道在右后方,两道符篆落了地,立即成了一副阴阳两极阵。
玹婴一窒,到此刻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无比错愕的望向上方的郁润青。
分明离的不远,可她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郁润青脸上的神情。
眼睛看不真切,心里却明了了。
陆轻舟用降解子将她引来,是为了见郁润青,一个隐修设无边幻境,一个符修设阴阳两极阵,即便不能杀她,也足以将她封印在阴阳裂隙中。
阴阳裂隙里是永恒的黑暗,是不断坠落的深渊。
玹婴低下头,摊开掌心,看着那一枚如黑玉珠子般的降解子,心脏莫名一鼓一涨的疼痛起来。
时间在这一刻停住了,耳边忽而鸦雀无声。
玹婴放任自己陷入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日回忆里。
那一日的郁润青懒洋洋的,因为无事可做,将多到溢出来的时间全部用在她身上。
“上一段是不是念错了。”
“哪有,哪有嘛。”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郁润青这样宽容散漫,她却有点惴惴不安,扑过去趴在郁润青肩上说:“我重念,我重念一次,刚刚看错行啦。”
郁润青偏过头朝她笑了笑,眉眼温柔极了:“你是不是困
了,想睡觉了。”
玹婴被这样看着,便不由地一嘟嘴,有些任性地说:“念书真没劲,你教我画符好不好,我想学厉害一点的咒阵。”
郁润青摇一摇头,闭上眼睛说:“接着念吧。”
玹婴对书本上的之乎者也没有一丁点兴趣,她不明白,郁润青分明也不爱碰这些书,做什么还天天叫她读,她心里隐隐有些怨气,抱着书哼唧唧的敷衍,断断续续,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
郁润青嘴角微弯,仍闭着眼睛,随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像是昏昏欲睡似的慢慢念道:“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玹婴听不大懂,只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凑过去糯糯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郁润青朝里侧身道:“意思是小鸟嘤嘤叫,想找人陪她玩,太吵了,求求老天爷,消停一会。”
“……真的假的?这么文绉绉的,书上真有这种话?”
“我骗你做什么,诗经里,自己找去。”
玹婴一赌气,真把诗经翻了个遍,还真在诗经小雅里找到了这段话。她自己解了闷,原也不觉得有什么,直到有天傍晚,她吃完饭,郁润青收拾碗筷,见她剩了半杯果酒,问她怎么不喝完,她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迨我暇矣,饮此湑矣!”
意思是等我有空了,一定喝完。
郁润青一怔,竟笑出声来,两只手一块揉搓着她的脸颊说:“你在这跟我卖弄呢?”
玹婴当然不承认她翻看诗经的时候暗暗憋了一股劲,要通篇背诵下来让郁润青刮目相看,所以她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点东西,随便一翻就记住了,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能过目不忘呀?”
郁润青为她的勤奋和聪敏而欣喜,恨不得拿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奖赏她。
玹婴不明白,她只是背一背书,怎么就能让郁润青高兴一整天。
不明白,不要紧,郁润青身上有很多她想要的,她只是背一背书,写一写字,轻易就得到了。
又是一日,阳光明媚,玹婴仰着脸可怜兮兮地说:“教我画咒阵嘛,我想学你那个石头阵。”
郁润青将她练的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拍了拍她的发顶说:“我教你一个比石头阵更厉害的。”
玹婴期待地问:“什么呀?”
郁润青道:“阴阳两极阵。”!
玹婴本就是个言行随心所欲的人,此刻受阴邪之气侵扰,更是全然受本能所驱使了。她根本不等陆轻舟把话说完,握紧降解子,神情一下子凶狠起来,“你胡说!”玹婴对陆轻舟吼完,又充满怨恨的瞪向岳观雾,几乎一字一句道:“谁让你解开春蓬的封印!都怪你!”
岳观雾看玹婴的眼神同样是憎恶无比,倒是真应了春蓬剑主与重葵剑主注定不死不休的宿敌论。
“玹婴。”陆轻舟长睫倾覆下来:“我想你在润青身边那么久,应该知晓长寒仙尊留下的八大逆天术,那么,你可知晓其中一道禁术,名为离情。”
玹婴微怔,但很快又朝着她咬牙切齿起来,两眼通红的,像只想吃人又不知道从哪里下口的小野兽:“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陆轻舟看向玹婴,也是几乎一字一句道:“她在寒川幽闭十年,仍然忘不掉你,她怕自己一错再错,因此用离情术拔尽了情丝。”陆轻舟说:“我有一句谎话,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话音落下,剑笼陷入一瞬诡异的死寂,可顷刻间又剧烈的颤动起来,坚不可摧的剑笼犹如春日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