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端起酒盏:“那便有劳夏大人了。”
夏柏阳道不敢:“收复失地,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于青州也有好处,能为世子和西京百姓尽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
卫瑾瑜一直安静听着,这时道:“想要填满四城官员空缺,只靠现有府吏,只怕是杯水车薪,我想,既要选贤任能,不一定拘泥于名士或现有官吏府吏。”
这话一出,夏柏阳与甘宁都抬起头。
夏柏阳:“大人的意思是?”
卫瑾瑜沉吟道:“依我看,不如直接张榜,将范围扩大到青州以外地方,凡有志有才之士,无论出身,只要有真才实学,皆可到西京军中效力任职。”
夏柏阳一愣:“这样会不会太大张旗鼓了些,而且,处理衙门事务,需要技巧与经验,寻常书生能干得了么?”
“我倒觉得大人的想法极好。”
甘宁忽然开口。
“一则,世子身为主帅,并没有任命朝廷官员的权力,以张榜形式招贤纳士,往军中招揽人才,再将选拔出来的人才都下放到西京州府主持公事,如此,既能解决燃眉之急,朝廷也无话可说。二则,这一场战祸下来,青州府和下辖各县衙门都遭受重创,官员和守将死的死,逃的逃,如大人所说,只靠青州府一府吏员,恐怕撑不起西京四城,何况随着战事推进,西京胥吏的需求量会越来越大。谋一时,不若谋长久。二则,眼下西京战事正是激烈,这种时候肯不惧危难,揭榜前往西京,一定是真正心怀百姓之人,世子恰好也可趁机招揽一批忠实可信的心腹。”
这一下,连夏柏阳也被说服了。
谢琅笑道:“先生条分缕析,令人佩服,我敬先生一杯。”
四人喝了会儿L酒,又商议了另外几桩要事,卫瑾瑜与谢琅便起身离席。
快要走出前院时,后面忽有人道:“卫大人请留步。”
卫瑾瑜回头,见是甘宁站在后面。
“甘县令有事?”
“下官有一问题,想请教大人,不知大人方便与否。”
甘宁道。
卫瑾瑜看了谢琅一眼,谢琅会意,道:“你们谈,我去前面等着。”
前衙和后衙以月洞门相隔。
卫瑾瑜便一袭素袍,站在月洞门下,甘宁则站在门外五步处。
卫瑾瑜打量着对面男子:“不知甘县令想问本官什么?”
甘宁抬起头,目中充满困惑与疑问:“下官想知道,大人如何知晓,那篇《论世家十罪疏》是下官所写?”
这件事在甘宁心中盘桓了许久,因此事隐秘,连当年许多一起读书的同窗,包括夏柏阳这个至交好友都毫不知情,这位还不到弱冠之龄的卫氏嫡孙,如何知晓。
卫瑾瑜目光平静。
“甘县令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么?这世上许多事,都不必深究。”
甘宁目光笃然:“可下官,想知道答案。”
卫瑾瑜抬头,望着悬在空中的一弯冷月,道:“很多年前,有一名书生,在大理寺门前对着老翁的尸体感叹了一句‘杯中膏腴,生民血泪’,险些被巡街的武侯缉捕,后来,这名书生将这句话写进了自己的文章里,那篇文章风靡上京,人人传颂。这个答案,甘县令可还满意?”
甘宁倏一愣。
思绪不由回转到数年前那个冷月夜,悲愤的自己,凶神恶煞的士兵,长街上偶尔经过的马车。
为了躲避官兵,他急中生智,躲进了马车里。车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榻上躺着一个虚弱苍白的少年,赶车的护卫要驱赶他下车,那少年说了句:“让他留下吧。”
甘宁动容道:“大人难道就是——”
卫瑾瑜淡淡一笑。
“本官说了,许多事,不必寻根究底。”
“甘县令这些年在青州的所行所为,足以证明,本官没有看错人。”
语罢,卫瑾瑜便转身往月洞门内走了。
甘宁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夏柏阳走了过来。
“怀之,你这是?”
甘宁回过神,说没事,看着步履匆忙的夏柏阳:“大人这是?”
夏柏阳自然是要去安排二位神仙就寝的事,被甘宁及时拉住。
“你拦我作甚?”夏柏阳不解。
甘宁无奈摇头。
“大人难得还没看出来么?”
“看出来什么?”
“……”
甘宁淡定道:“没什么,下官继续陪大人喝两杯吧,其他事,下官去安排。”
谢琅抱臂在廊下等着。
见卫瑾瑜过来,立刻松开手起身,问:“甘宁寻你何事?”
“一些陈年旧事。”
卫瑾瑜把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谢琅意外:“没想到,你们之间还有这样的际遇。”
卫瑾瑜笑了笑。
“大约是天意,让我种下这点善因,给你揽下这般优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