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平三十三年春,京城兵变,城内动乱不休。
各营都在征召士兵,填补兵变的空缺,也拿去充当炮灰。
镖局里多是精壮汉子,所有人在年间动身搬到郊区农庄里,还被兵头子冲进来抓了。
乡下许多种地的壮劳力,也在此祸之中,难以幸免。
何书文当机立断,冒险进城,找了郭先生。
宋明晖给了信物,若京城出了他们无法应对的大事,就拿着信物去霍首辅家,找霍三公子求救。
紧要关头,有信物都没办法。
郭先生要他等。
等待是漫长又无期的,事情结束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又以何种方式结束。
但他们只能等待。现在是不能过去求情的。
太乱了。
这个时候过去就是添乱。
添了乱子,谁还会管商户家送了些银子的情分?
万幸的是,霍首辅家没有官兵围住府邸。这个交情有希望能救到人。
何书文在城内冒险走一趟,期间数次差点被抓,都扯着虎皮,说他是某某官员的家仆。
所报姓名,都是没有官兵围府的人家。
躲过一劫,还有农庄需要看顾。
他男人、他的两个儿子,都被捉了。
庄上现在剩下的汉子,不是残疾就是老弱。
一群妇人夫郎,带着些半大孩子,先把场子撑起来。
日子要过。没有了男人,生产力骤降,他们更要守住现有的家业,否则上上下下都要饿死。
退一步说,现在努力,到时能换点钱。等事情落定,他们能去赎人。
来农庄时,他们都是为了太平日子。
正式开始农耕生活时,他们是为了那丝渺茫的希望。
庄上佃户都被捉了些,人力可耕种面积缩减。
望着大片的荒地,他们这些多年没务农的人都切实心疼了。
郭先生说,这片土地上,最不缺农民,他们必须分出人手,去伺候药田、养药虫。
药品极度稀缺的情况下,这个本事,能换平安。
那些荒地成了试验田,同种的药苗,能分好几块田做试验。
他们平时没有接触过药虫,蛇胆也能入药,继续捉药虫、现捉现养的过程中,他们去捉了很多蛇来养。
忙碌时,日子过得很快。
每个人只能在忙碌时,才能把内心的焦虑与恐慌压下。
四月底,京城有了解封迹象。
郭先生冒险一试,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敲了霍首辅家的大门。
兵变是为了夺皇权,但没有任何一个掌权者,愿意看见民变。
开春的时节,种地的农民都捉了,百姓们不过日子了,朝廷的大老爷们也不吃饭了?
这是新皇登基后,需要立刻着手处理的问题。
前阵子太乱,那些
士兵穿的衣服差不多,他们这些局外人,根本分不清都是谁的人。
事情既然要处理,必然会往败家身上甩锅。
人是会放的,放多少,放哪些,是灵活的。
郭先生没有大本事,只求自家兄弟们平安。
用信物敲门,又以春耕为重,再说他们一家在农庄种地,现在在尝试养殖药虫,开辟药田。
有点见识的官员,都会趁早做准备,为民请命。
他们镖局的人,算商户家。死就死了。
药田暂无成效,时日短,一季都没有,看不出成功与否。
药虫小有心得,至少捉来的药虫,养活了八成以上。
这让霍三公子另眼相看。
药材商就有自家伺候的药田,也跟农户合作,种些好培育的药材。
终归是小家子气,多家药材商汇聚成一股,才显出量多。
各家药铺赶场子,分别进货一点,都能把场地清空。
镖局才开始做药材,规模不能跟大药材商比。
全是江承海的处事作风有铺垫,他是个豪气之人,不做小气的事。
镖局的人能退居种地,必然是有了生计。
霍三公子不知道这个生计是朴实的农庄一体化经营。
他只当江家已经掌握了药材种植、药虫养殖的法门。当即思索起其中利害。
然后问:“他们是哪天被捉的?”
郭先生知道成了,心中狂喜,说了个日期。
兄弟们回来前,有好几批人到庄子上看药田跟药虫。
大片的荒地在少量的绿苗苗里极其扎眼。
往农庄周边看一看,能有多少田地是正常耕种的?这是春耕时节!
又有多少人骂新皇造孽?谁管这天下是谁当皇帝?百姓们不过求温饱。
霍三公子亲自领着人来看的,来时说是看看管家远亲的药田药虫。
到了地方,人眼都被荒地铺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