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摆上桌,朱翊钧迫不及待来到凳子旁,拿出他爬门槛的架势,可努力了半天,也没爬上去。
因为凳子是圆的,上面是平的,他的小手没有着力点。
但这小团子从小就能看出不服输的个性,誓要征服这张凳子,陈炬说要抱他上去,他也不肯。
小皇孙平日锦衣玉食,养得白白胖胖,手腕上两个金镯子嵌进了肉里。小手用力的时候,指节处还能看到圆圆的凹陷,可爱得不得了。
冯保蹲下来,笑着提醒他:“小主子,再上不去,菜要凉了。”
“咿~~~”小团子咬紧牙,双手掰着下沿,一条腿搭上凳子面上,手脚配合用力,一下就上去了。
他还小心翼翼调整了一下平衡,然后站在凳子上,高举双手大喊:“上来咯!”
冯保和陈炬一人一边,护着他。
菜没有凉,还冒着热气。冯保替朱翊钧挽起袖子,准备大快朵颐。
“那个那个~”朱翊钧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喜欢的元汁羊骨头。
小家伙直接上手,捧着棒骨啃上面炖得软烂的肉。咬一口,汤汁醇香满溢。若是肉粘得太紧咬不动,他还会左右晃动脑袋,把肉撕下来。
看他吃饭,总是让人很有食欲。一旁的王安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朱翊钧吃得满嘴油,摇了摇手里的骨头,问王安:“你想吃吗?”
王安口是心非的答:“不想。”
小家伙伸出手:“你来,我给你吃。”
王安上过他的当,婉拒道:“奴婢不敢。”
“不骗你~”
谁能拒绝如此真诚的一双大眼睛,王安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朱翊钧从嘴里拔出一根光骨头递过去:“吃吧。”
王安耷拉着脸:“小主子,你又戏弄我。”
陈炬在他头上轻拍一巴掌:“是你不长记性。”
朱翊钧啃了两个羊骨头,喝了碗玛瑙糕子汤,冯保又喂了他几口米饭和青菜,小家伙便不肯再吃了。
他拍了拍小肚皮:“吃饱了。”
冯保诧异道:“清蒸鲈鱼,你还没动过。”
朱翊钧说:“留着。”
“留着?”冯保摸不着头脑,“留着做什么?”
朱翊钧说:“给霜眉留着。”
冯保劝他:“霜眉不缺吃的,猫儿房每天都有新鲜的鱼供应。”
朱翊钧嘟了嘟嘴:“别人给他的和我给的,不一样。”
他话音刚落,只听“吱吖”一声,窗户被从外面推开一条缝隙,霜眉正坐在那里,身上覆了一层雪花。
“他来啦~~”
霜眉可不是来吃朱翊钧给它留的清蒸鲈鱼,它甚至没进来。兴许是殿内人太多,它只是坐在窗台上,看了一会儿朱翊钧,便无声无息的转身走了。
陈炬过去关门,雪地上连个脚印也没留下。
仿佛它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看看朱翊钧这小家伙,看他能玩能闹腾,也便放心了。
次日一早起床,用过早膳,穿戴整齐,朱翊钧迫不及待来到太液池边,忍不住惊叹:“好美呀~”
池水已经结冰,岸边的柳树,近处的亭台水榭,对岸的宝阁飞檐、晨雾中的万岁山……全都覆盖上一层洁白的积雪,仿若仙境一般。
朱翊钧蹲下来,双手掬一捧积雪扬在空中,雪花扑簌簌落下,他就站在中间哈哈大笑。
小家伙在雪地里撒了欢的跑,摔倒了就在积雪中翻滚,还拉着冯保在太液池边堆了个大大的雪人。
玩累了,冯保便抖落他身上的雪花,带他回寝殿休息。刚换好衣服,就有太监过来,嘉靖帝今日有空,让小皇孙过去伴驾。
临近年底,前朝诸事繁忙,朱翊钧已经好几天没见过皇爷爷,听到皇爷爷叫他过去,立刻换了衣服就往外走。
嘉靖帝这些天因为严嵩推举小舅子做吏部尚书的事情发怒,一见着小皇孙,什么怒火也都烟消云散。
他把小家伙拎起来,颠了颠,放在腿上:“又重了。”
“不重不重!”朱翊钧扯了扯棉袄,“是衣服太厚啦!”
“哈哈哈!”嘉靖帝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挠他的下巴,“你倒会给自己找借口。皇爷爷问你,之前教的《道德经》还记得吗?”
“记得。”
“那朕可要考考你。太上,不知有之……”
朱翊钧立刻接口道:“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嘉靖帝让孙子背这一段,自己却若有所思。半晌,他又问朱翊钧:“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朱翊钧摇头:“不知道。”
嘉靖帝将他搂进怀里,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不要紧,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有太监来报:“巡视东南抗倭事宜的赵文华返京,正在殿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