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并非什么奉日者,而是被视作下一任【太阳】的继承者的神明;他也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些话究竟在对方心底引起了怎样的骇浪惊涛。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件由托纳蒂乌所赠送的日之霞衣上散发出来的光晕将苏耶尔整个人都完全的笼罩、根本不会被看清楚脸的话,那么阿尔菲斯现在一定能够从这位不管怎么样说也拥有着“邪神”尊位的少年面上看出他完全失控的情绪。
这位隶属于工匠之神的主教只是轻声的问出了自己心头的困惑。
“您认为,【太阳】……究竟还能够在高天上,再悬挂多久呢?”
***
苏耶尔很难形容自己在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内心的感受。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依旧能够保持冷静的同面前的阿尔菲斯交谈,无论是对方的反应也好、情绪也好,还是剩下的什么也好——全部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
() 中,有如被连接上了丝线能够肆意操纵的人偶。
而另一部分就没有那么的冷静与镇定了。
那像是被从表露在外的、足够冷静也足够镇定的一面上所剥离下来的全部的情感,是少年人所特有的热烈,就像是一团火在他的心中燃烧。
托纳蒂乌……
苏耶尔几乎是在这一刻有如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猛的“惊醒”了过来——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时候,一位君主以及他的下属才会对于继承人的存在无比的重视和渴求?
又应该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让一位君主的治下开始人心浮动,甚至已经敢于将对其的不尊敬和质疑摆在明面上?
苏耶尔觉得自己心跳有如擂鼓,他的声音甚至都有那么一瞬变的不稳,好在因为阿尔菲斯自己现在也极为的心神不宁的缘故,所以才没有发现这一个很大的破绽。
苏耶尔调整自己的情绪的能力还是很有一手的。他飞快的意识到了那一瞬间的失态,并且小心的将其收敛了起来,但是这不妨碍苏耶尔在之后心头掀起海浪惊涛。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这样的情况当然不可能在一位如日中天的君主的身上出现。
唯有当雄师已经步入了迈年、已经不足以继续以绝对的震慑去统治自己的疆域的时候,那些原本只应该阴暗的躲在阴影当中的魑魅魍魉才敢露头、向着上方的王座投去觊觎的眼神!
平心而论,苏耶尔来到这个世界当中,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但是在这所有的时间当中,托纳蒂乌的存在与参与无疑占据了绝对的比重。
那是没有掺杂任何的另外的算计的、全然的珍心与爱护,苏耶尔并非是冷心冷情的空壳人偶,自然会在心底感念来自于托纳蒂乌的照顾。
就像是托纳蒂乌自己所说过的那样,这位尊贵的、高高在上的【太阳】走到了他的身边,同时承担起了作为带领他认识和融入世界的“师长”,以及教导、引领和保护他的“监护人”的职责。
尽管因为存在着对托纳蒂乌的欺骗和隐瞒的缘故,让苏耶尔没有办法完全的放开去同托纳蒂乌相处;但是他心头自有一杆秤,知晓苏耶尔给予自己的是怎样宝贵的善意……以及庇佑。
因此,苏耶尔觉得自己当然会对托纳蒂乌产生担心和忧虑来。这是人之常情。
在从阿尔菲斯那里套出了对方所知晓的部分的情报之后,苏耶尔再没有什么要和他继续浪费时间的打算——如果是别的什么时候的话,苏耶尔或许会很有兴趣和阿尔菲斯再聊上几句,但是现在,“回去到托纳蒂乌的身边”这种迫切已经占据了苏耶尔全部的内心。
他三言两语的打发走了阿尔菲斯,在确定了对方已经彻底的从这里离开之后,苏耶尔才摘下了自己身上所笼罩着的日光编织的羽衣。
像是流动的水、亦或者是最顶级的丝滑的绸缎一样的质感轻轻的滑过苏耶尔的指缝,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一件披上之后甚至能够短暂的让人可模糊对他的认知、几乎要将他视为
【太阳】亲至的衣物,也是来自于托纳蒂乌的赠礼。
苏耶尔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羽衣。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托纳蒂乌。
这不是为了任何请求,也不是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站在那金发的神明身边,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他的确安平无事——只要这样就已经足够。
银发的少年半抱半捧着自己手中的羽衣,微垂下眼睫,随后也快步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托纳蒂乌——你在吗?”
少年的声音在太阳神宫的各处响起。
“怎么了?”托纳蒂乌坐在开满了莲花的水池边,听到了匆匆的朝着自己接近的脚步声。
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日光早就已经将来客的身份告知给了他,因此托纳蒂乌转过头来,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