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却站在院中,看着天上的月亮寻思:四爷怕不是就在这个金家。
四爷靠在床榻上,看着坐在床榻边的大胡子男人,一脸的一言难尽。
金镇北粗大的手端着碗,用勺子搅动着里面的汤水,然后舀起一勺往儿子嘴里塞,“参鸡汤,大补,赶紧喝。”
四爷被塞了一嘴,勉强咽下去了,这才伸出左手接了汤碗,一口气倒进嘴里喝完了,然后就道:“事情本不复杂,少年人意气之争,纯属意外。您以此来要挟对方,高明否?”
金镇北接了儿子手里的空碗,将勺子重重的扔进碗里,便哼了一声道:“老子有五条儿子,就你成器……而今,你被伤了右臂,这是能御马还是能拿枪!他们这是要撅了老子的将来呀!”
四爷:“……”军|阀之相凸显,恨不能窃军权为己有。
金镇北起身,在屋里徘徊,“姓齐的那老小子算什么东西?处处卡着军中。他们有他们的考量,他们觉得多给了是防着我们做大。可他们怎么不想想,东北边的老毛子正在给蒙、满偷着卖火|器……”
四爷沉默了,这些将领所虑未必没有道理。
各有各的立场,这就是现在的朝局。
政见之别,不同于生死仇敌,这玩意处理起来挺麻烦的。
关键是,现在以什么身份处理这些事呢?这是个慢功夫。也是一个王朝发展到中后期必然会出现的问题。非小火慢炖不行。
他就说,“父亲早些休息吧,我无碍。”
金镇北就打量这小子:“你小子今儿倒是未犟嘴。”
“您说的对,我为何要犟?”
“哼!倒是难得,不跟老子唱反调了?”金镇北过去,给儿子把被子盖好,“儿啊,好好养着,回头娶个媳妇,给老子生个孙子……老子的孙子那一定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不用,我给您娶个响当当的汉子回来。”
金镇北:“……”他娘的,正经不了三句,又上劲了。
四爷翻身,只能朝一个方向。他现在愁的是这个响当当的汉子现在在哪呢!眼下这个局势,离了她还真就不行。
桐桐坐在早饭桌上,这才算是把家里的人见全了。
穿着蓝色夹袍的青年是长兄,才梳洗完,半干的头发束起来,看起来有干净的书卷气。他一边给桐桐夹盘子里的肉,一边跟坐在上首的父亲说话,“……而今这些军帅越发的猖狂,这般的肆意妄为,可有国法军纪?监察缺失,无法辖制,致仕帝权旁落……”
桐桐将肉再给夹回去,“大哥,吃饭!”什么帝权旁落,这话心里想想就完了,说出来干什么?这里是官宅!四邻都是一个衙门的,家里还有雇佣来的仆妇。皇家就是再破败,它还存着几斤铁钉呢。你怎么就知道隔墙无耳,你怎么就知道这些仆妇来历都没问题的?
这样的书生还叫他考三次?这就不是当官的料子。
但桐桐也瞧出来了,至少新明的政治迄今为止,是清明的。这些书生敢大肆议论朝事,正说明朝中未曾真的禁过。
这边才摁下了书生,那边一身粉黛的林仲琴端了汤碗给她自己再盛了一碗汤,“爹,齐家的一公子被单独羁押了。这件事上,齐家伯伯不好讲话,爹,您是否要上书……”
林宪怀就问说,“齐一公子是否触犯律法?”
林仲琴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若是以误伤而论,那罪责不在齐一身上。齐一也是学生,也是去学打靶的。枪|械意外走火,追究的不该是他的责任。
不管这件事跟所谓的枪械丢失案有多大的关系……齐一都不可能是‘散弹’的知情人……所以,爹,不能因为齐伯伯与金军帅之间的政见相左,平白叫齐一被羁押。
一则,咱们与齐伯伯是同乡,自来亲厚;一则,父亲能回京城,多赖齐伯伯提携;三则,女儿与齐一两情相悦,不忍他受牢狱之苦。
所以,肯请爹爹想办法,救救齐一。”
林宪怀继续吃他的饭,一边吃他的一边问:“你去打过靶吗?”
没有。
“你知道枪械使用是有严格的操作要求的吗?”
知道!
“那你再告诉我,什么情况下,走火正好打中另一个?”
“他们是同窗,许是玩闹而已,绝无恶意谋害之心。”
“嗯!这是打在胳膊上,若是打在脑袋或是胸口呢?若是人没救回来,死了呢?首先,他必是没有按照流程操作,这是不容辩驳的。”
“那也许是金四违反规定在先呢!”
“有可能!但金四不是才死里逃生吗?齐一作为当事人的一方被羁押,等待查问结果,哪里不妥?”
“可齐一……齐一是在军中被羁押,齐家根本照佛不到。金家在军中向来霸道……”
桐桐就起身,“爹,将您的拜帖给我一张,我替爹上金家去看望金四公子。”
仲琴一把摁下桐桐,“要上门也是我上门,你裹什么乱?养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