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母亲去安置,朱厚熜自己回到了文华殿,等他一进来就有一大团毛茸茸跳上他怀里,肉乎乎的猫爪垫轻轻拍了拍他的下巴——别生气了,跟一个糊涂老太太,犯不上。
在李
盛看来,这张太后确实是糊涂,眼下杨廷和眼看着就压不住小皇帝,退一步,就算压住了又怎么样呢?杨廷和多大岁数了?朱厚熜才不过十五周岁!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这朝堂,早晚是新君的天下,她却还是这么骄矜,皇帝的生母来跪拜,都不带正眼瞧的,若是万事顺意也就罢了,偏偏张家是罪名累累,不过碍着她这个太后才没发作,等她没了,又跟新帝结了仇,这不是擎等着挨收拾?
莫欺少年穷,除非你笃定能压死他一辈子。
蒋氏住进了清宁宫,随着的,还有朱厚熜的两个姐妹,当然,孙交一家也来了京城,朱厚熜已经计划启用他,往吏部安置——十月来,杨廷和大刀阔斧地又贬斥了不少支持议礼派的大臣。
一月,因拟上慈寿皇太后及武宗皇后的尊号,朱厚熜希望能把自己的父母和祖母一起上尊号,杨廷和不肯,不但不肯,还干脆利索地把受命提出这件事的一干人等都收拾了,换上了自己人。
巡抚云南副都御史何孟春上言支持杨廷和,说兴献王不能称皇考,说到了杨廷和心里,即刻被升为吏部侍郎,这个位置,原本是朱厚熜打算留给老丈人孙交的;
礼部给事中熊浃上疏支持张璁,马上被外调为按察司佥事,离开了北京城。
到了年末,结束了一年的观政进士生涯,当年的进士们纷纷被安排工作,独独张璁,被发配到了南京,礼部尚书掌詹事石珤为此不平,却也不敢张目。
还有别的臣子,都因此被贬斥或者调离了政治中心,杨廷和似乎要把自己被迫妥协的怨气发出来,在人事安排上的针对性过于突出了。
就连朝野中,也多有议论——原来大家都觉得杨廷和是个忠臣,是真的为了皇家法统,但时日久了,杨廷和逐渐显露出的骄横,就令人侧目了。
大家是给皇帝,给老朱家打工,你不过是个职业经理人,少东家刚上来业务不熟还没自己人,你就往死里欺负人家,有点太过了,今天是他,谁知道明天是不是我呢?朝中大事决于重臣,如今却是你杨廷和一手遮天,谁心里能舒服呢。
但杨廷和久居朝堂,自有党派,一时间还没人敢直面其锋芒,故而也就罢了,朱厚熜不免气闷,但也无法,还得捏着鼻子跟杨廷和好声好气地商量大事——朝政上,老杨还是很有水平的。
朱厚熜憋屈着干活儿,李盛也没闲着,金发晶珠子,又送出去三颗了。
张璁被发配到南京,这些时日他早已因礼仪疏而闻名朝野,故而也有些人来送行,张璁谢过诸位亲朋好友,吃过送别酒,脚下却还不动——当日王瓒遭贬,昭昭是去送行了的,他也为陛下冲锋陷阵了啊!难道他不配吗?
终于,听得一声喵呜叫,金黄色的大毛团子终于出现了!
来送行的人们还没散去,有人看见了就惊呼出口:“这是皇上的猫!”
他们大朝陛见,经过的宫道上有一株百年老树,经常能看见大猫猫趴在上面,晃着尾巴看他们走过去。
他们刚说句话,就看见张璁一撩袍子跪下了,于是众人大惊——就算是皇帝的猫,也不至于跪下吧。
他们哪里知道,张璁跪迎的,不是猫,那是皇帝的御用爱物——御赐的金发晶珠子!
他们正议论,就看见金黄色大猫猫竖着大尾巴,走到张璁面前,张开嘴巴,把一颗金色的珠子放在张璁手心里,然后还蹭蹭他,伸出肉垫拍拍张璁的手心——小张啊,好好干,你的福气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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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一堆事儿窝在心里,见着蒋太后盛装而来拜见,她更是不乐。
孝宗一朝,是一皇一后,从未有过妃嫔添堵,又有唯一的太子独子,张太后肆意了几十年,尊崇已久,从没把别人看在眼里,故而蒋氏虽有了太后名称,在她眼中,仍是藩王妃子罢了。
因此,在蒋氏下跪拜见行大礼的时候,张太后是高坐尊位,等蒋氏跪下去后少待,才扬手叫人起来——连个客气话都不说。
论起来,虽说蒋氏拜见是礼节,但是如今亲儿子是皇帝,无论如何,张太后也该客气着些,不说免礼了,怎么也得寒暄几句,而不是今日这样目无下尘骄矜傲气。
朱厚熜面上不显,手指头攥得死紧,手掌心都快破皮了。
张太后兴致不高,朱厚熜也没兴趣在这捧着哄着这老太太,于是便告辞离去。
朱厚熜因张氏一门外戚跋扈,本来就看他们不顺眼,经此一回,更是相看两厌,也为后面张氏灭门之灾埋下祸根。
送了母亲去安置,朱厚熜自己回到了文华殿,等他一进来就有一大团毛茸茸跳上他怀里,肉乎乎的猫爪垫轻轻拍了拍他的下巴——别生气了,跟一个糊涂老太太,犯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