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身康体健皇帝陛下仍然从半夜就起来,步行向明仁宫走去,然后她看见了明仁宫的日出。
“来的不是时候,没有雪。”
她笑着回头,目之所见,已经没有故人。
这一年,她已经五十五岁。
阵盘摆在地谷之后起初并无反应,直到第三日,仿佛是崖边枯藤一样的女萝生出了新芽。
“你们从哪儿L弄来的灵气呀?”
说完这句话,小芽仿佛愣住了似的,过了片刻,它说:
“怎么又是你?”!
这也能理解,毕竟当年的平卢刚被几波乱军逆贼扫过,男人死的太多了,陛下甚至都没有向自己的师门求援,只能一点点凑人来用。
每一步好像都没问题。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儿L呢?
陈正宇想了许多年,都没有想明白。
“前朝肃宗用女子,是给官,给权。咱们陛下用女子,是给
差事给路,给机会。
除了灵弩之外??[,孟月池还让人造出了一种灯,放入火灵石就能让冬日的屋子里温暖如春,放入水灵石就能让炎炎夏日也不再难捱。
这样的好东西比灵弩还难做,一共成了两个,一个被她给了柳铉徵,另一个自然孝敬了母亲。
自从自己姐姐得了这东西,柳朝妤没事儿L就跑来,尤其是冬天,她肺不好,去蹭姨母的,姨母嫌她烦,没事儿L,她亲姐不嫌弃她。
上面那句话,正是她跟自己姐姐说的。
“要是雕灵手艺一直传女不传男,咱们女子也能凭借这些灵石往前走。”
柳朝妤明白,这是孟月池为了防范“扶正之祸”重演,而走的一条路。
柳朝姝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前几天还有命妇来求见我,想让我劝劝陛下,不该只让女人雕灵石……我真想挖开她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生了根屌出来,这天下传男不传女的手艺多了去了,倒没见她说声不平。”
说得心累,她叹了口气。
“我不过是一点见闻都觉得累,也不知道月池一日日过得有多难,她在我的面前总是报喜不报忧的。”
难么?
柳朝妤认真回想,都只想起工部尚书陈正宇还有那些男御史、男儒生无数次欲言又止、无言以对的脸。
“对了,柳家的女孩儿L,你都寻来,让她们试试能不能做了雕灵师。”
初闻自己姐姐这话,柳朝妤有些不解,片刻后,她瞪大了眼睛。
“陛下是要从柳家……”
“月池是不会认孟家的,我也不打算陛下从柳家选人。”
柳朝姝看向自己的妹妹:
“柳家走到今天,走的是纯臣之路,我这太后为什么连皇宫都不肯住?你总是懂的。”
柳朝姝要替自己的女儿L着想,也要替柳家想。
明光十一年,皇宫中多了几个孩子,都是女孩儿L,年纪大的十岁,小的两岁。
所有人都明白陛下的意思,可这些孩子的来历却让人有些奇怪。
她们不是柳家人,也不是孟家人,好像只是从各地随便寻来的。
在这些孩子进宫后不久,梅漪罗将通政司交给了自己一手教出来的下属,她说自己身子不好,只领了个翰林学士,从此竟然清贵起来,过起了大隐于朝的日子。
见陛下已经开始选继任之人,从前朝哲宗时候就入仕,经历了两朝四代皇帝的柳铉徵闭上了眼睛。
她这一生的前几十年一直想要证明什么,证明当年的女旧臣心魂不死,证明这世上女子还有能出头之日,证明她柳铉徵清正自守,可到头来,她只证明了自己的错误。
被贬谪剑南十二载,几经起落,重回朝堂,她眼睁睁看着梅舸如何将更多的女臣带入朝堂。
大昭灭启,她这前朝旧臣反倒成了今朝的开国宰相。
倒也没什么建树。
“待我去后,就在我碑上写个‘没甚建
树’柳铉徵。”
正经了一辈子端庄肃正了一辈子的柳相这么叮嘱柳朝姝、柳朝妤两姐妹。
见自己两个甥女都哭丧着脸,她反倒笑了。
“历经两朝四代君主,没甚建树却能在最后几年当了宰相,这不更显出了我的运道么?”
她就是要让人知道,她有个好运道。
她见到了女旧臣们的起起落落。
她见到了梅舸的狠绝孤绝。
她也见到了孟月池的为苍生寻路。
世人知晓,自该羡慕。
柳铉徵去后丧仪,当今陛下孟月池亲自为她捧灵,又为她赐下谥号“文端”。
又过一个月,琴嬷嬷也去了。
死之前,她还给她家姑娘做了新一季的衣裳。
可惜太小了。
琴嬷嬷从六年前就得了“痴病”,她只记得那个耳慢语迟的小姑娘,得她一点点地开蒙,一点点地喂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