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哥哥,本该是头悬烈日,身骑骏马的大胤枪神,一手追阳枪法戮杀数万名敌人,即使是在重文轻武的大胤,也曾得上“文有林潮生,武有虞意檀” 的一句评价,俊朗的面容,马上矫健的英姿,也曾入过不少怀春少女的梦乡。
可谁会想到,这样的哥哥最后竟然会落得双脚双腿斩断,面目全毁,活活饿死在荒郊野外的结局。
梦里的虞绾绾赶到荒郊的时候,她哥哥残缺的尸体还保持着趴在地上想往前爬行的姿势,而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块长毛发臭围满蚊蝇的黑色馒头。
梦里的虞绾绾跌坐在地,像是被抽去了魂儿,半晌才捂住脸,泣不成声,无法想象她的哥哥最后是在什么样的痛苦绝望中死去。
她余光扫向身旁假模假样为她拭泪的林潮生,她恨不得冲上去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可梦里的她却只会柔弱无力地依偎在林潮生的怀里,仿佛她什么都没了,林潮生是她唯一的依靠和仰仗。
可明明…明明她的哥哥落下这样的下场,还是因为林潮生,他为了保住大皇子的性命,放弃了支援她哥哥,让她的哥哥吸引敌方兵力,成为敌方的箭靶子,而他则带着大皇子偷偷逃命。
而她自己也因为林潮生失了清白,哑了嗓子,掉了胎,更可笑的是便是如此,她都没有被林潮生迎娶为正妻,而是以妾的身份进了他们林家的门。
所谓的正妻之位,在他心底只有他的白月光才配。
虞绾绾从未对林潮生有一分多余的感情,在那一刻也庆幸,真正的她从未喜欢过林潮生,不然看到自己对林潮生倾注了全部心血,为了他把自己、父亲、哥哥全都搭了进去,他重归权臣之位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迎娶他的白月光为正妻时。
虞绾绾觉得自己在那一刻真的可能会崩溃疯癫。
而不是还能逆来顺受地听着林潮生虚伪的君子之论,说他的白月光于他有救命之恩,正妻之位是早早许诺,然后默默接受他只能给她一个妾的名头。
想起梦里的结局,虞绾绾痛苦地想闭上眼,可在此时此刻,她连这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多年的无力和疲惫,在这一瞬终如海河决堤般全然倾泻。
她不禁回想起,究竟是哪一年开始,她发现自己的言行不受心意所控,也开始陆陆续续做一些反常诡异之梦。
起初,虞绾绾并不知道这些梦所代表的意义,只感觉梦里的自己仿佛是个被操控的傀儡假人,直至这些梦境的片段,在不久后会逐渐在现实中上演……
虞绾绾万分惊恐,可她不论怎么想控制自己的言行,在失去身体控制的瞬间,一切都只是徒劳。
一次又一次这样,虞绾绾并没有轻言放弃,依旧在苦苦挣扎,寻求解决之法。
可…这一次……
虞绾绾“羞赧”的眼轻轻颤了颤。
这一次,是虞绾绾悲怆命运的开始,也是整个虞家悲怆命运的开始。
这辆马车走的路对于此刻的虞绾绾而言,不是后山路,而是,通往冥府之路。
一股深重的绝望和恐惧从虞绾绾的心底快速激荡到四肢百骸。
冬雪进来的时候,是皱着眉的,方才车夫说,眼下行进之路挨着悬崖,雨夜路滑,山路狭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连人带马全滚落悬崖,快不得半分。
冬雪也只能作罢,进来看向虞绾绾的眼神更压着几分不快。
若不是虞绾绾晕车,他几人也不会耽误行进速度。
两刻钟后,车夫终于绕过了最为危险的悬崖山路,走向一个向下的斜坡泥石路,斜坡延展过去是一块平地,连着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河边歪歪斜斜垂着几株发黄的柳树,而河上用两手都包不住的绳索和长条木板架着一条约莫四五个成人宽的吊桥,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冬雪掀起马车帘的一角,斜飞的雨水微有浸湿她的衣袖,但她目色却未有不愉,反而看着近在咫尺的吊桥,眼底有了真正的笑意。
她家公子就在吊桥对面的暗林里,只要过了吊桥,就能同她家公子汇合,虞家的兵力便能为她家公子所用。
冬雪十分笃定,虞绾绾只要见到林潮生,便能为林潮生倾其所有,即使背上“私奔”的名声。
思索间,沾满雨滴的马蹄铁已然落在了吊桥的木板上。
马车压下,吊桥忍不住晃动地更为厉害了些,车夫连忙扯住缰绳,让马行进的速度更缓了几分,似乎是想起冬雪先前的话,车夫解释了一句。
“冬雪姑娘,水流湍急,吊桥易晃,务必是要小心行进的,这里也快不得。”
车夫不知林潮生就在吊桥对面,但冬雪知道,看着弥漫着黑雾的吊桥,虽然前路什么都看不清,不过冬雪清楚,只要过了吊桥,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兴许是知道快到了,冬雪这次答得轻快:“无妨,小心为上,也快到了。”
而缩在角落里的虞绾绾听着两人的对话,慢慢直起了腰,抬手整理了下发间的祥云簪,眼神里溢着“期待欢喜”,可心底已然逐渐